第205章 谢公趣闻
天涯逢老店。
如待故交来。
店家热情得要命,招呼店伙将坐骑牵到马厩,上鲜草精料好生照看,一不问张恕三人名姓,二不要一毫定钱,直接引上三楼最里厢。
三间上房甚为僻静,确是此店最佳。张恕逊谢:这位兄台,我三人一间上房即可!
堂倌目光狐疑,甚感惊讶。
马休开腔:一间如何使得,还是三间为好!
堂倌笑道:就是,就是,保您一觉睡醒,劳顿全无。您三位若要酒饭,小的这就去张罗。
马休催道:甚好!快去!
堂倌一笑,就要下楼,王俊赶忙叫住,吩咐道:暂且不劳兄台,我等若要酒菜,再唤足下前来。堂倌笑道:也好。说着就要下楼,还是不提房钱。
张恕甚觉可怪,叫住堂倌,笑道:“借问兄台,为何不提银钱之事?”
堂倌笑得憨厚:不忙,不忙。径自下楼去了。马休看了一眼张恕,鄙夷道:“你的马在那儿押着呢,还怕你少了房钱!”
王俊摇头道:“那堂倌市侩,刚才打量我们三人,贼光往张恕腰间一瞥,便突然热情得过分,也不知甚么缘故!”
腰里藏着宝贝吗?
寒鸦宝剑、大展玉佩、紫铜印信?
马休瞥了王俊一眼,笑道:“王兄何时也这般疑神疑鬼!哈,是了,堂倌看上了张兄腰间这寒鸦宝剑,今晚便要来抢,哼哼哼哼!”
王俊不与他调笑。张恕暗暗寻思,王俊观察细致,大抵不差,这堂倌是过于热情了些,还是提防些为好。他鬼使神差,将紫铜印信收入行囊……
马休意犹未尽,笑道:“我这碧潭也是家传宝物,他若今夜来抢可如何了得,哎呀,好怕啊,好怕,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马休忽然心血来潮:“也不知碧潭、寒鸦哪个好些,不妨让它俩互砍一剑,试试雄雌如何?”
诶!如何使得!
张恕赶忙制止,在武信君墓室之中,断玉宝剑便是因此玉损!岂可再行此蠢事!他粲然一笑:哈,好些日子无事,看把你闲的……
马休只好作罢,甚感无趣。
当晚,三人到镇中闲游,寻了一家热闹的酒肆,点了各色美食,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山里钻的,水里游的,饱餐一顿,好不快意。回到继业老店,王俊拿出羊皮地图,与张恕一起研看,马休则打着饱嗝,在一旁摇椅上发呆。
按马大将军所说方位,理应接近大山边缘才对,在图的左下方,四句题诗,文意浅显:跋山涉水到天边,谢公岭上寻神仙,一山更比一山高,晨雾缥缈有白猿。
马将军曾经交代,哪州哪郡记得清楚,乡野地名却是易忘,所以提了四句短诗,不过助记而已,此中隐有地名,只需找到此处,便是大山之门!此地所属州郡皆能对的上,周边地理也如马将军所述,只是地名有异!
那堂倌说此地乃是“谢公髻”,并非“谢公岭”,一字之差!令人稍感郁闷……
远涉江湖,不辞辛劳,不会走错了吧?
“不会是改了地名吧?”,王俊一句话提醒梦中人,倒令张恕精神一振,得,今日有些劳乏,且安睡一夜,明日打问不迟。
次日天明,三人并不在店中饮食,便要会钞早行。下到底楼,四下一望,并无一人照应,也不见堂倌踪影。正要呼唤,堂倌从管事房走出来,依旧笑容蜜甜:“三位客官,昨夜可曾歇息得好?起得恁早!”
张恕说明会钞意思,堂倌哈哈一笑:“客官的房钱已然付了!”。
王俊大奇,眉头一蹙:“何人所付?”
堂倌看他一言,打了个哈哈,却仍对张恕说:“小爷乃是贵客,岂敢收您的银钱。”
张恕越发糊涂:“兄台若不说清楚,我们如何能走!”
“啊哈,我家老爷吩咐,天下豪杰至此,皆不收房钱。”,堂倌又瞟了张恕腰间一眼。
张恕哼哼一笑:“敢问你家老爷是哪位高士?鄙人不过山野一村夫,兄台从哪儿看出‘豪杰’二字?”
“呵呵,小哥明知故问!”,堂倌指指张恕腰间,赫然一块玉佩,上有“大展”二字。
张恕心中翻腾,我倒忘怀了,那次山中遇险,也是此物救命!
李宏图!
哎呀,李二哥在江湖之中好大面子!自己那时不过一乡村顽童,难得他能慷慨相赠!能救命,还能免店钱……
“深承你家老爷厚意,在下有心拜会,可有缘否?”,张恕拱手一礼,目光殷切。
是也,能熟知李宏图的,只怕也不是寻常人物……
堂倌还了一礼,笑道:“事不凑巧,我家老爷远出未归,还望恕罪则个。”
王俊拿出些银钱,往堂倌手中一塞,堂倌坚辞不受,再若来回推让,反如忸怩村妇,也罢!待大事已毕,再登门致谢可也。
张恕问起堂倌名姓,答曰:屠广孝。有心向他打问“谢公岭”,总觉疑云难消,还是免了吧。三人牵上坐骑,出门而去,遇着面善路人,便打问“谢公岭”所在,奈何众皆不知。
忽见前方小巷之中,有一老者在门楼前闲坐,看上去甚是淳朴。张恕向前再问,老者一愣,挠挠头顶:“此地就是谢公岭。”
张恕奇道:“为何人人皆称谢公髻?”。
老人憨憨一笑,说了个缘故。
原来谢姓乃是本地望族,先祖从中原避难而来,行至此地,见山川形胜,物产丰饶,风清水绿,便留下来开村立寨,自此繁衍不息。此地本无名,名之曰谢公岭。不过这二三十年,老谢家出了个滑稽人物,说来也好笑。
此人乃谢公嫡孙,风雅而好内。取得一房美妻,百般呵护,还帮她涂胭脂、画眉毛、梳头发。一日心血来潮,标新立异,亲手给她梳了一个发髻,乌云高挑,十分俏皮,更显得粉面玉颈,分外妖娆。此事不知怎么被十里八村知晓,婆娘们一个个东施效颦,梳起发髻,也不管是否与己相称,人皆笑之,戏称“谢公髻”。
四方客商也觉有趣,有人问:去哪里贩货?其人必笑而答之:“谢公髻”那地方。久而久之,连本地人也自称谢公髻,老名字谢公岭倒是逐渐忘却了。
张恕心中一喜,又问道:“老丈,那家继业老店富丽堂皇,可是谢家所开吗?”
老者摇摇头:“那倒不是,据说是外乡客商所开,也不知主家翁姓甚名谁,只听说管事儿的掌柜姓张。”
姓张?偌大继业老店,只见一个管事的堂倌,不是自称屠广孝么……
真假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