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光亮，照进车窗内。

　　一双疲倦的眼皮，动了动。

　　蜷缩在座椅上的醉汉，似乎感受到了灯光，发出几声不满的嘟囔。

　　挠了挠胳膊，旋即翻身背过去，没多久低低的鼾声便响起。

　　“是个醉汉。”

　　停在一旁的警车，副驾驶上的人，对着同伴说道。

　　再看了一眼亮起灯的住户，听到隐隐的吵闹声，司机摇摇头。

　　“走。”

　　离开时两人又瞥一眼，蓝色破旧的轿车里，酩酊大醉的酒汉。

　　坐在主驾驶上的猞猁，摇摇头。

　　这是他们今晚第四次看到醉倒的人了，不大的边陲小镇，消失的不止是年轻人。

　　“我住过这里，中学在这儿念的。”“嗯。”

　　有相似记忆的狞猫，低头摆弄手里的东西，若有所思。

　　背着书包从夕阳里走出校门，不算繁华的街道却有种忙碌的安详。

　　车子一转街角的路灯，在照不到拐角的阴暗处。

　　“找到了吗？”

　　声音不是从警用对讲机里传出的。

　　从怀里取出通讯器，猞猁一边开车一边回答：“没有，但是我们能肯定，目标就在这片街区。”

　　“嗯，仔细搜查，目标一定会按原计划那样行动。”

　　与二人通话的飞隼，不厌其烦地再次嘱咐一遍猞猁和狞猫两人：“注意一下行动前叮嘱你们的，百分百保证能做到。”

　　“放心，这份礼物他们会拿到手的。”

　　警车继续向前，路灯的光线变化，狞猫的脸庞隐入黑暗中。

　　转动手里微凉的枪身，露出银色盾形的徽章。

　　一只回首眺望的鹰隼展翅，尖利的趾爪抓的却不是矛头或箭，也不是闪电，而是钢笔和匕首。

　　锐利的匕首上滴着鲜艳的红色血滴，钢笔则折断在鹰爪中。

　　牢牢掌控。

　　伯劳鸟117型无声手枪，可发射特殊弹头，刺杀用毒弹头，微量元素追踪弹，还有用于抓捕的肌肉松弛剂。

　　但狞猫把一颗颗普通的黄铜子弹，压进了弹匣，递给猞猁。

　　再确认一遍带上了任务物品，猞猁点头示意，接下来再转一个弯，就该动手了。

　　望远镜看到了一切，负责此次行动指挥的狼，拿起了另一部无线电。

　　“我是黑鹰，B组，接下来该你们了。”

　　盯着面前的目标，听到命令的几人，立刻从阴暗的街道里走了出来。

　　“咳咳，噗！”

　　丝毫没有要掩盖行踪的意思，第一个站到街道上的狼，朝着街道对面大步前进。

　　作为吸引目标注意的箱龟，要正面冲上前去。

　　打开车门的醉汉愣了一下，他伸出车门的一只腿，也停在了路上。

　　四下空无一人，本想下车撒泡热尿，却大摇大摆走来一个陌生人。

　　醉眼朦胧，待到那人走近了些，也终于能看清楚了陌生的面孔。

　　确认不是来找自己的，醉汉摇晃着身体，下车找了棵树。

　　“嘘~呼——嘘……”

　　本来按压下的紧张心情，立刻又提了起来，双眼死死地锁定背对着自己的醉汉，右手已经触碰到了枪身。

　　眼见对面的组员，左手即将拍上醉汉的肩头，其他两人也走到了街道上，一左一右夹住了两人。

　　鼻尖传来一股强烈的酒味，准备好右手的箱龟皱着眉头，左手拍了下去。

　　“嘿！”

　　“唔！”

　　醉汉的身体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要转身。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朝着这边，洒落而来，准确地说是地上。

　　脚底下一个闪躲，箱龟砸出去的枪把，却在半空中生生地止住了。

　　“你！？”

　　一直在盯着蓝色轿车的两人，只听见了一声气急败坏的你字。

　　绕过醉汉的破车，乌鱼朝着车内瞥了一眼，以防醉汉有什么同伙在车内。

　　和同样在车尾的紫鲤对上视线，两人决定去看看什么情况。

　　一把抓住面前的醉汉，气恼的箱龟先是给了他一巴掌，既是想叫他清醒点，也是鞋上温热的液体，更是因为……

　　“说！你今天下午跟谁见过？！”

　　面前的醉汉根本不是那张脸，酡红的面庞只有酒精的迷醉感。

　　清脆的耳光声入耳，紫鲤和乌鱼也看清楚了情况。

　　二人大惊失色，定位一直在醉汉的蓝色破车上，他们三个是确定的，黑鹰也是。

　　“组长，我们这里……”

　　一道亮光，从街头照来。

　　没有理会那开来的警车，紫鲤尝试着联系黑鹰，但不知为什么，黑鹰似乎离开了无线电频段。

　　乌鱼同时也没闲着，再三确认醉汉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转头就去检查车辆，第一眼就看到了不知何时打开的后备箱，第二眼越过车顶看到了一道身影。

　　完了。

　　一张带着熟悉感觉的脸，还有那疲倦的神态，夜枭脚下一怔。

　　那张脸，乌鱼死了也忘不了，他的手探进了怀里。

　　因为光亮而转头的夜枭，也看见了乌鱼，还有他拔枪时的凶狠眼神。

　　心立刻沉入绝望中，夜枭抱着怀里的文件夹，认命般地闭上眼睛。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却都证明了一点，今晚他逃不掉了。

　　响起的却不是枪声，而是警笛声。

　　“警察！放下枪！”

　　错愕地回头，紫鲤和箱龟，只听见了一声怒喝，再转身看到了一切。

　　两名警察整齐划一地下车，正是猞猁和狞猫二人，拔出枪来呵斥乌鱼：“马上！”

　　“他们这是以为我们是抢劫的？”紫鲤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们三个确实穿着蝙蝠，

　　瞪了乌鱼一眼，又目露凶光地看了眼夜枭，箱龟说道：“先放下枪，跑不了他！”

　　听到箱龟的话，不知是想临死前嘲讽，还是看开了，夜枭轻笑了一声。

　　“你别得意，这是我们的警察，看完证件，你一样得死。”乌鱼一面照做，一面冷哼一声。

　　“放开他们两个！都不要乱动！你们两个也是！”猞猁隔着警车门，命令道。

　　“随你们的，我也逃够了。”不咸不淡地暗讽，夜枭也遵从着命令，半蹲在原地。

　　见几人老老实实地照做了，猞猁和狞猫，一左一右走上前去。

　　先是拿走了乌鱼放在路上的手枪，狞猫指了指蓝车，示意他到车边站好。

　　猞猁则是朝着箱龟三人走去，同样也示意他们到墙根站好，并且背过身去。

　　“我们是……”乌鱼刚欲开口，马上发现了不对劲。

　　狞猫的手，搭上了腰间。

　　“！！！”

　　夜枭只看见了狞猫扔掉了手里乌鱼递来的证件，紧跟着乌鱼颤抖了一下，身体依靠在车门上，缓缓地瘫倒在地。

　　墙根处的四人，也倒在了血泊中。

　　在夜枭惊疑的注视下，狞猫连开四枪，打死了醉汉和箱龟等四人。

　　“你……”夜枭张张嘴，只说出了一个字。

　　“走，上车。”狞猫催促道，手上动作不停，更换弹夹。

　　与此同时，街尾处人影晃动，有人在快速朝着赶来。

　　瞥见街尾鱼贯出现的五人，以及准备开枪的猞猁，夜枭也来不及思考。

　　带着夜枭回到警车上，狞猫摁了下喇叭，给猞猁一个信号。

　　“天亮请闭眼。”狞猫打开了远光灯，时机恰当得非常好。

　　快步走的五人，眼前顿时一片光亮，只听到一阵激烈的枪声。

　　“隐蔽！”夹在枪声里有什么东西爆炸了，带头的黑鹰心中暗叫不好，向侧面顺势一脚踢开身边的人。

　　耳朵突然一凉，黑鹰连忙伏低身子，五人迅速散开，也开枪反击。

　　背对着车灯，猞猁飞快地更换弹夹，街道又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躲在路灯柱下的黑鹰，懊恼地锤在路灯上。

　　左右手互换，猞猁左右开弓，又朝着五人打完一个弹匣，也不过多纠缠，身子一缩坐进警车里。

　　狞猫挂挡猛踩一脚油门，把街头姗姗来迟的一辆车猛然撞开，随后狞猫干净利落的一枪，随即扬长而去。

　　“嘭嘭嘭——”

　　“啪！”

　　流弹在后挡风玻璃上开出一个眼，发出清脆的响声。

　　感觉到车子向左转过一个大弯，蜷缩在后座上的两人，这才抬起头来。

　　夜枭看了眼卡在玻璃上的弹头，心有余悸地坐直身体。

　　猞猁同样也坐在后座上，观察了下后面的动静。

　　随后，拿出怀里的无线电：“飞隼，接到他了。”

　　“收到。”

　　狞猫专心致志地开着车，猞猁也沉默着，两人一言不发。

　　直到大约六七分钟后，在三人视野里出现的荒地。

　　一辆新车，停在一处深坑旁。

　　“上去，这里会有人来处理。”猞猁一边脱下警服，一边对着一旁皱眉的夜枭说道。

　　又是二十分钟的车程，一处指示边境的路牌。

　　“夜枭，马上到边境了。”猞猁开口道，指了指自己和狞猫。

　　“猞猁，狞猫。”

　　眼里一丝短暂的疑问闪过，夜枭试探着开口：“多谢。”

　　对夜枭的戒备，猞猁没有意外，而是继续说道：“我们有个消息告诉你，到了那边，不要回来了。”

　　“因为鹈鹕……”猞猁只说了一半，那一半不用说夜枭也能猜到。

　　夜枭仍是没有开口，眉间涌起一丝哀痛。

　　能从车内后视镜看到夜枭的悲伤神色，狞猫叹了口气：“幸亏你没有去清云市，那里的情况更惨烈。”

　　“我是因为火车故障晚点了，不得已才改道，来得这里。”夜枭道出缘由。

　　“嗯，听说清云市已经没有组织了，今天晚上你也差点。”

　　“多谢……”夜枭张张嘴，眼中溢满难以接受的思绪。

　　“例行规矩，对下身份吧。”感受得到悲伤，猞猁收拾好神情，开口道。

　　夜枭扭过头去，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车窗上的倒影神情悲痛莫名，但夜枭内心却如掀起惊涛骇浪，他低头看向紧紧抱在怀里的文件夹，那里面是他逃亡八天七夜，也要誓死传递出去的情报。

　　不能轻易地交出去，必须把它传递出去，夜枭在等猞猁开口。

　　他思考了一路，今晚的遭遇以及猞猁和狞猫两人的话，有没有不合理的地方。

　　爆开在箱龟等人身上的血花，滚落一地的挡风玻璃碎珠，枪口的硝烟味道，夜枭真切的体会。

　　“二十四。”

　　“什么意思？”夜枭反问道。

　　对于夜枭的反应，猞猁没有意外，再度重复了一遍：“密码是二十四。”

　　夜枭反问道：“我不知道你在讲的什么，你说的是什么的密码？”

　　“六位数字，加在一起的和。”猞猁终于开口了，夜枭放到身后的手，一顿。

　　今晚唯一能称得上好消息，关于两人的身份，夜枭确定了大半。

　　“哪里的密码？”“你手上的情报，原本飞隼打算亲自来接你的，但是他必须参加任务，去鹈鹕那里……”斟酌着，狞猫轻轻说道。

　　一阵沉默。

　　“这是交给你的，我们不知道密码，飞隼说交给那边就好。”还是猞猁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从座椅的蒙皮地下，找出一张字条，猞猁交给了夜枭。

　　“你手上的情报不完整，照着上面的去做，拿到全部的信息。”

　　“保险起见，而且我们还得回去。”

　　猞猁似乎看出来夜枭的疑虑，开口解释道：“我们是飞隼发展的，原本就是那边的人，必须回去继续卧底，你身上有武器吗？”

　　“有。”夜枭隐约猜到了什么，拿出了手枪。

　　“砰！”“砰！”

　　胳膊软绵绵地耷拉下来，猞猁咬牙，用右手甩了几股鲜血，沾染红了大半片座椅。

　　“你！？”诧异猞猁开枪的毫不犹豫，夜枭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车身一阵摇晃，前座上的狞猫有气无力地哼唧道：“下次开枪说一声，还有，别打屁股我还要开车。”

　　“我来吧。”夜枭止住了想去换位的猞猁，爬向了驾驶位。

　　“副驾驶柜子里有把枪，第一颗子弹是毒子弹，你拿着防身，这把我得交差用。”变得无比虚弱，猞猁脸色苍白，仍旧在放血。

　　至于狞猫，则是拿着绷带和止血带，有些心惊胆颤地看着猞猁的血，在脚垫上聚成一小洼。

　　“抓紧走！边境上的巡逻队，每隔二十五分钟路过一次。”

　　“赶在他们到之前，离开边境。”猞猁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记住了，安全区那里找到接头人，他知道该怎么帮你拿到情报。”

　　望着夜枭离开的背影，猞猁和狞猫相对一点头，随即开始伪装现场。

　　“对一下口供，是你先被打了一枪，然后我去阻拦被击中了手臂，那小子威胁我们去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