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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神棍

问塔系列 塞北寒峙 4535 2025-12-07 03:43

  这绝不是一首简单的童谣——

  是瘟疫。

  我曾在一本古书上读到过,“玫瑰”代表黑死病发作时粉红色的病斑,口袋中的“posies”是消毒和掩盖尸臭用的药草,“Ashes, ashes”则是打喷嚏的症状,也被认为是死尸烧成的灰,最后一句“四脚朝天”更是不言而喻。

  怎么会有人唱这首歌?难道是死于瘟疫的亡灵?

  念及此,我开始寻找到达隔壁的方法,然而门上了锁,玫瑰窗也纹丝不动。那首歌依然在循环往复,仿佛我正在一个以歌声为计时——不按时逃出去就要付出生命代价的游戏里。

  忽然,我注意到墙上那幅肖像画,画中人金发齐肩,眉骨华丽,肤白如雪。一双棕红色眸子在眼底的阴影中亮如凝固的火焰,注视画外的某个地方,薄唇扬起,如此肆无忌惮。

  像是梦中场景的再现,认出他的刹那,我立刻相信他在这里等了很久很久,这间屋子也空了很久很久……直到我出现,他才在无人察觉间,为我苏醒。

  那抹笑的意味,也变了。

  “亚当啊,你在看什么呢?”我轻唤出声,猛地回头,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尽头,赫然是红木床头柜的最后一层抽屉。

  我扑过去拉开它,果然,一把金色小钥匙正静静躺在那里,我抓起钥匙,回到画前,把画拿了下来。

  亚当的面孔擦过我的胸膛,我忍不住脸颊发烫,但已无暇细究,因为画像之后,果然藏着一扇暗门。

  歌声从门后传来。

  我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进锁孔,内部传来锈蚀的沉重阻力,我不得不加大力气拧转,一下,两下……“咔哒!”刚刚还以为钥匙要断在里面的我吓了一跳,慌忙后退。

  门自己开了一道缝,但迎面而来只有逼人的寒气,那首童谣失去了所有屏障,就像得知结界被毁、即将爬出来的怨魂。

  “吱呀——”我上前用肩膀把门抵开,通往黑暗地下的台阶像哥特小说的插画呈现眼前,我受惊似的转身,冲回房间取了一支蜡烛,又来到门前,向里张望。

  黑暗中升腾起一阵风,烛火摇曳,随时要灭的样子,我赶忙护住它,来不及多想已迈出第一步——温暖被抛至身后,两边是渗着寒气的石壁,每走一步,我的心就跟着颤一下,好像正在走进什么巨怪的喉咙深处。

  蜡烛短了半个拇指的长度,终于走完最后一级台阶,接下来是铺满干草的地面。忽然,脚下被异物一绊,低头看去,烛光下,竟是一块硕大、不知来自什么动物的肩胛骨!

  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与此同时,歌声戛然而止。

  “看看谁来了?”前方黑暗中,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我深一脚浅一脚,跨过那些可怕的骨头,向前紧走几步。只见一个披散着浅橙色卷发、绷带裹胸的貌美少女,正被两条从天花板垂下的铁链拴住双手,瘫坐在满地的森森骸骨中。而她旁边,一具看起来随时会散作灰烬的黑色骷髅,以同样的方式被束缚着。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我警惕又担忧。

  “你又是谁?”她吹开挡住眼睛的额前一绺白发,很不客气,“为什么偷跑到这里来?”

  “我听到你唱歌。”我如实说。

  “不止吧?”她歪过脑袋,半垂下眼斜睨向我,“我在预言中见过你。所以,一定还有……命运的指引。”

  “什么意思?”我全身戒备起来。

  “嘘——”她眯起眼,用一种好像正窥伺水晶球中真相的眼神审视我,“还记不记得,你为何会走上这条路?”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要从很早说起,无论是关于梦想还是情义,我都清楚得很,但绝不是故弄玄虚、自以为是就可以理清的!

  “那是一个梦,有金色齿轮的大门,暴风骤雨席卷海港,传言被渔网困住的紫色飞龙。”

  “你究竟是谁!”寒意如蜈蚣爬上背脊,我的声音不自觉拔高。

  “我再来说一些,你不知道的。”她挺起胸,铁链随之颤响,表情时而像替神代言的圣女,时而像乘胜追击的泼皮,“没忘记那支开启新世界的‘针’吧?预言中,它像一道人为引导的洪流,终将冲垮堤坝,反噬其缔造者。而追寻力量的人,惊动了高塔上伺机的黑影,我看到……六张面孔在圆桌上一致通过。”

  她压低声,有如念咒:“可惜,已经迟了,厉鬼就要从地狱爬出来喽。”

  我瞪大了眼,烛火在颤抖的手上明灭不定,在她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投下狂乱的光影。“你说清楚!”我单膝跪地,猛地凑近她。

  “啊哈哈哈哈哈哈!”眼见我如临大敌,她忽然爆发出得逞般的大笑,“怎么,吓到你了?”

  我又急又气,好像被掐住了脖子。

  狂笑渐歇,很快变成疲惫的嗤笑,少女转动被磨红的手腕:“可是你看,他们不让我查下去了。”

  “抓你的人是谁?”我追问。

  “我看你们很亲密嘛,”她挑眉,好像我说错了话,“难道那个异瞳的白毛,没告诉你他在为谁办事?”

  “谁?”

  “六张面孔之一。”

  我脑子乱了,山鬼不是最唾弃六大家族的行径么?难道说,先前他对枭鬼布的事讳莫如深,并非出于原则,是因为……被买通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低下头,“如果你的预言真的准确,你又怎会沦落至此?”

  她没有说话。

  “嗒。”一个清脆的响指。

  “嗒。”第二个。

  “哗啦啦啦——!”

  禁锢她双手的铁链应声而落,重重砸在一地白骨之上,那声响像一记无形的耳光,一下把我扇懵了。

  “也是。”我堪堪抬头,只见她向后随意一靠,慵懒地活动着手腕,“即便我以身入局在此等你,和与你同生共死的兄弟相比,你又怎么会信我呢?”

  “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投向一旁,很惋惜的样子,“你总该相信,另一位指引你来此的家伙吧?”

  她努了努嘴,视线落在旁边那具沉默的骷髅上。

  不……开什么玩笑!

  我如遭雷击,脑袋“嗡”一声,蜡烛险些脱手坠落,我慌忙把它搁在地上,几乎手脚并用扑到那具骸骨前。

  焦黑的骨骼如同被烈火舔舐过的木炭,古老脆弱,仿佛一触就碎。

  “可他……不是被烧死的么?”我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在归墟,执念太过深重的亡灵,死了第二次就会留下一具‘形骸’。”她单手托腮,“他这具,是生前的记忆,混着当年烧不尽的遗骸,重新凝聚而成。”

  话音落处,只听多人的脚步声已从楼梯顶端轰然逼近。

  “如此形骸,在这归墟,可是上好的药引。”她仍不急不忙,好像一切都与己无关。

  没时间犹豫了!

  我猛地起身,扯下挂在墙上的钥匙,强稳阵脚捅开锁住骷髅的镣铐。“哗啦——”铁链垂落,我迅速脱下外套,将焦黑的骷髅小心翼翼地囫囵裹住,一把揽到胸前,接过她递过来的绷带,在胸口与背后紧紧绑了好几圈,打了个死结。

  “走!”不等我喘息,她便狠狠拽住我的胳膊,踢开挡路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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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车在高架铁轨上轰隆驶过,挤满了来自各个时代、面容模糊的乘客,巨大的风压使窗玻璃微微震颤。

  仿佛被这声势感染,摩天楼顶巨大的全息西域女郎微微捂嘴,即兴来了一段胡旋舞——裙裾绽放,顷刻散作一场稍纵即逝的光雨,坠入下方街道的霓虹之中。

  氤氲烟火气的小巷中,不知哪里传来刺耳的焊接声,有关“记忆贷”与“重铸魂魄”的霓虹招牌在潮湿的空气里格外惹眼。

  一段由哭泣人脸拼接成的全息广告追上一个搂着两位美女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如见蛇蝎,立刻丢下女伴,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带着哭腔大喊:“说过多少遍了!生前的事我不记得了!不换!不换!”

  “看,我没骗你吧?”灰扑扑的巷子深处,少女啃着热腾腾的蛋仔饼,边走边转身,“在这里,生前的记忆是硬通货,好比人间的黄金,而执念,就是驱动整座城运转的核心动力。”

  她咽下最后一口,笑眯眯伸手,腕上红痕未消:“正式介绍一下,我叫班西,你呢?”

  “预言没告诉你我的身份?”我仍不打算放松警惕,继而压低声,“还有,你不是亡灵,对不对?”

  本以为听到这个,她会出现哪怕一瞬间的破绽,没想到,她先是一愣,随即猛地拧起眉,双眼紧闭,肩膀可疑地抽抽——好像在艰难地……憋笑?

  这下轮到我诧异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终于,她笑弯了腰,“当然不是!这算什么秘密?你猜我买蛋仔饼为什么不用排队?因为那家店的原料,一大半都是我带下来的哎!而且,中立区不是亡灵的家伙还有很多,大家各凭本事落脚……你该不会,真把这当成什么‘把柄’了吧?”

  她歪着头,眉毛张开,那一瞬间我强烈感觉到,她和孟婆、山鬼根本就是同一类人!

  “如果真这么自由,”我没有接茬,而是紧盯着她,沉下声来,“为什么无人能把归墟里失落的文明传扬出去?”

  像是大喊大叫打枪战游戏的孩子,忽然被提问到对现实中战争的看法,班西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她抬手挠了挠那头浅橙色的卷发,低头注视脚下坑洼的路面。

  “因为,”我看不清她的神色,“入口在中立区,出口,却在白城啊。”

  风掠过巷口,卷起零星碎纸,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出巷子。

  忽然,一道火红的影子“唰”地擦过头顶,是只羽翼宛如烬火的全息凤凰,视线被它牵引着向上——

  豁然推开一座文明与千灯荟萃的广场。

  上空,一段充满希望感的旋律如全息光线般流淌。在空灵的女声和如潮汐般涨落的电音中,古罗马的柱廊举托起唐宋的飞檐,全息霓虹缭绕着哥特尖塔。其下,黄铜、齿轮与蒸汽管道装饰的酒馆透出暖光,挤挨的中式食摊亮起红灯笼,由机械马匹牵引的载客车辇“咯噔噔”路过……中立区最繁华的心脏,正随着这明亮而辽阔的节拍缓缓搏动。

  而这一切的中央,矗立着一棵半透明的、色泽如同冷冻的深海的巨树,枝头悬挂的每一颗“果实”都是一只兀自旋转的走马灯,静静播放着一段等待被交易的生前记忆。

  走近树下,只听鼎沸的人声、古怪的吆喝和记忆片段泄露的杂音吵成一片。

  形态各异的亡灵往来穿梭,一个仿佛从纸上飘下来的二维黑色人影,正在红金火花“叮当”四溅的铁匠铺里张望;另一个脸白如纸,没有口鼻,只有黑瞳几乎挤满眼白的双目,正全神贯注地为一尊希腊石像雕刻五官;更有一个,下半身已融化成一滩不定形的油状物,所过之处,在地面留下一道闪闪发亮、久久不肯干涸的油渍。

  “别怕,他们变成这样,都是执念。”班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枚硬币,扔给了街边舞蛇的流浪艺人。

  硬币落入碗底的瞬间,竟如坠入烈火般一下子成了灰烬,那舞蛇人身体一颤。

  “什么!?”班西一挑眉毛,目光渐渐移向不远处的食摊,骤然现出杀意来,“那老妖怪敢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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