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办公室里的气氛很凝重。

　　张一年脸上不带一丝表情，他就像是面对那些互不相识的病人家属一样，用冰冷、冷漠的话语，阐述着事实，

　　“对不起，杨阿姨。

　　这件事是真的。

　　周伟平他，脑癌晚期，就是全球最好的医生，也没办法救他。”

　　这话，就犹如化作“轰隆”巨响的雷，再一次把杨芬丽劈得大脑空白。

　　她就这么愣在了原地，嘴张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过了许久，杨芬丽粗喘了几口气，她手搭在心脏处，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

　　她的腰又弯了下去，背弓着，透露出无力感，就像是一只濒死的老虾，在水中随波逐流，没有任何办法。

　　张一年见杨芬丽这个反应，他没有说什么。

　　当了这么多年的医生，张一年见过无数家属的反应，杨芬丽这种，只是芸芸众生中最稀松平常的一种。

　　半晌，杨芬丽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猛地又坐直了，拖着椅子靠近办公桌，脸上也绽放出希望的光芒。

　　她把手臂搭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一脸期望看着张一年，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小张，那、那脑癌，不也是器官么？

　　你、你看，能把我的脑子移植给伟平吗？

　　真的，求求你，只要他能活着，就算是死，我也愿意！”

　　听了这么一番荒诞的话，张一年脸上有些无奈。

　　他看着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的杨芬丽，默默摇头，语气沉重说道，

　　“杨阿姨，

　　以现在的医疗技术，还没有达到能够移植大脑的地步。

　　所以，这件事根本不可能进行。

　　就算是现在国际上已经开始做这方面的研究了，

　　你也不希望，你和你的儿子，一起变成被研究的对象吧？”

　　随着张一年每说一个字，杨芬丽的脸都要白上一分。

　　当她脸上白如纸张后，听到最后一句话，她眼中熄灭的希望之火，重新绽放。

　　杨芬丽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急切喊道，

　　“有一个人，肯定能救伟平！”

　　几乎是瞬间，张一年就知道杨芬丽在说谁。

　　他脸色一沉，摇了摇头，毫不犹豫打消杨芬丽的话，

　　“杨阿姨，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我实话跟你说吧，他们的关系现在很恶劣。

　　周伟平他肯定不会接受这一施舍的。

　　再者，要是他真有办法救周伟平，以他对周伟平的态度，

　　他早就出手了。

　　但可惜的是，一直到现在，连他也没办法。”

　　杨芬丽冷笑一声，她摆摆手，似乎根本不信张一年的话。

　　她走到桌上的座机边，指着电话，冷冷说道，

　　“小张，你年纪还小，对他不了解。

　　他绝对有办法的。

　　只不过，他是在等伟平低头求他。

　　这种烂人，就喜欢看其他人跪在他脚边的感觉。

　　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小张，我知道你们有联系。

　　你现在就打电话给他，我来接。”

　　张一年微微抬头，看向站在桌边、脸上带着疯狂的杨芬丽。

　　他想劝阻，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劝一位为了救孩子的母亲。

　　张一年咽下嘴边的话，叹了口气，长臂一伸，拿起听筒，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拨通两声后，“咔哒”一声，电话被接起。

　　电话那头，周国强淡漠的声音传来，

　　“张一年，我不是说过，不要用你办公室的座机打给我？”

　　不等张一年说话，站在一边的杨芬丽一把夺过电话，僵硬开口，

　　“周国强，是我让他打的。

　　我有事找你。”

　　电话那头，周国强听到杨芬丽的声音后，沉默良久。

　　半晌，他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厌恶，

　　“怎么，你这只逃走的母狗，又舔着脸回来了？”

　　面对周国强的冷嘲热讽，杨芬丽的脸白了几分，她掐着电话听筒，力气之大，手指都泛着白。

　　她压抑住情绪，冷冷说道，

　　“周国强，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我要见你，立刻马上。”

　　“见我？”

　　周国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哈哈”笑了两声，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

　　“行，看在你我的交情上，我可以见你一面。

　　等我忙完，我会让张一年通知你时间地点。”

　　说完，周国强也不给杨芬丽开口的机会，直接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杨芬丽微微闭了闭眼睛。

　　她缓缓把电话听筒放回原位，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抖得有多厉害。

　　看着受了惊的杨芬丽，张一年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看来，杨阿姨你也并没有多自由……”

　　杨芬丽瞥了眼张一年，调整好情绪后，重新拉上口罩，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杨芬丽没有直接回林美心的病房。

　　她特地跑到医院楼下兜了一圈，还买了点日用品，这才神色如常，回了病房。

　　杨芬丽回来后，和平时一样，温和跟林美心三人打了招呼，随即放下手里的东西，进了洗手间。

　　然而，正捧着书看的林美心，微微皱眉，扭头看向一旁的许半城，用带着警告的语气质问，

　　“半城，你们刚才到底跟杨姐说了什么？

　　杨姐出去一趟，回来都不对劲了。

　　而且，她眼睛很肿，明显是哭过！

　　快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林美心又拿出了动了怒的架子，许半城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连忙凑上前，焦急解释，

　　“文姨，你别动气，别伤了身体。

　　我跟你说实话，我们刚才真没说什么。

　　我和张文哲就聊了点八卦，是关于沙市上流社会的。

　　然后，杨姨就来问我们了。

　　那我们如实说了，杨姨有些不信，

　　之后，杨姨就出去了啊。

　　我们真的很无辜，文姨你别生我们的气。”

　　一旁张文哲也放下了平板，跟着附和了两声。

　　林美心皱起眉，她带着怀疑的目光在许半城和张文哲之间扫来扫去，没有再说什么。

　　等杨芬丽从洗手间出来后，林美心朝她温柔一笑，招了招手，

　　“杨姐，你过来坐。

　　你这是怎么了，遇着不开心的事儿了？

　　还是许半城他们俩欺负你？

　　有什么事，你跟我说，

　　就算天大的事儿，我们这么多人，也能帮着你一起解决。”

　　杨芬丽坐下后，拉过林美心的手，她眼底浮现一丝感动，随即摇摇头，乐呵呵说道，

　　“太太，误会了，他们俩小孩能怎么欺负我啊？

　　哎，是刚才听到一些事儿，想起了往事。

　　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