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南飞快地调出薄膜宇航服，保证自己的呼吸温度和压力，顺便将派大星用充满钾蒸气的宇航服裹住。

　　海水中，人鱼酒保的皮肤终于舒展开来，整条人不再那么皱皱巴巴，看起来……

　　依然很丑。

　　“这种液体令我感到危险。”派大星传来一束信号。

　　“别怕，都是假的。”郁南安慰。

　　他朝酒馆外看了看，眼前是五彩斑斓的海底贝壳和礁石，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海底宫殿。

　　之前他进入那条被第二枚胸针炸死的人鱼的游戏世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座宫殿。

　　又或许，人鱼们的游戏世界都差不多？

　　郁南不动声色地回到酒馆内，拉着派大星找了个角落里的座位坐下了。

　　他们没等多久，一条人鱼就灵活地游了进来。

　　通过信号分析，郁南认出，这果然是一个老熟人。

　　那条被第二枚胸针炸死的人鱼科学家。

　　“喝点什么？”酒保热情地招呼着，郁南偷偷把人鱼交流的语言转换成文字信号。

　　“今天想尝试一点新的东西。”科学家回答。

　　酒保开始用四只手熟练地调酒，一边问：“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大概是死了，我存留的思想体突然开始工作，不过，还没查到我的死因。”科学家说。

　　大部分科技高超的种族为了避免生物个体的死亡，都会将自己的全部记忆储存起来，一旦死亡，这份之前储存的‘思想体’就会开始工作，相当于复活。

　　酒保似乎很高兴：“欢迎你来我的酒馆！首席调酒师的位置一直都留给你！”

　　郁南撇撇嘴。

　　科学家却没什么激烈的反应：“你很盼着我死？”

　　“死了之后才有足够的时间，一直在这里玩！”酒保欢快地回答。

　　“那，你死了吗？”科学家问。

　　酒保愣了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3号。”科学家说。

　　酒保正在摇晃调酒壶的手顿时停住，波士顿调酒壶发出喀啦一声响，里面的冰块和液体纷纷洒出，混入周围的海水。

　　“她已经死了，我在用她的账号。”那个科学家说。

　　郁南顿时听懂，眼前这位并不是那个被炸死的人鱼科学家，而是……3号？

　　“你……想做什么？”酒保像是换了个人，紧张又严肃地问。

　　“提醒一下，大概会有人来调查你。”3号说。

　　“那就让他们调查吧，反正我不是主谋。”酒保干巴巴地回应。

　　“你会被星际法庭审问的。”

　　酒保干脆地回答：“那我离开。我在这个满是水的世界里调酒，简直是最愚蠢的工作……”

　　“陆局长喜欢，不是么？现在他死了……”

　　“他还没死，他的思想体还在！我需要，需要把他的思想体也毁掉，才算是完成了任务！”人鱼酒保突然暴怒地将一瓶酒砸向吧台。

　　酒瓶粉碎，液体四散飞开，溶进海水。

　　3号沉默良久，道：“祝你好运。”

　　之后，世界再次突兀地扭曲起来。

　　不等郁南做出反应，整个酒馆就已经到达了下一个世界，海水消失，信号显示周围的大气稀薄，温度极高。

　　吧台后的人鱼酒保也给自己弄了一身轻薄的宇航服，之后，飞速蠕动着离开了酒馆。

　　郁南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愣了，他快步追出去，同时给派大星发信号：“跟着我！”

　　酒馆外，是一条空旷的街。

　　街道的地面是光滑的银色金属，穿着宇航服的人鱼略显笨拙地蠕动着，速度并不快。

　　于是郁南打量起周遭，街道两边的建筑有高有矮，参差不齐，每一个建筑的风格都截然不同，有木质，有全透明的玻璃房，或者倒扣的半球形土丘状不明物。

　　而每一个建筑外，都用外星语言或信号标注了一个词。

　　在视网膜屏上，这些词的翻译都是‘酒吧’。

　　这是一条酒吧街，又或者说，是这条人鱼酒保的老巢？

　　街上空无一人，那些开着门的建筑里也没有一个客人。郁南紧跟人鱼酒保穿着宇航服的身影，拐进了一条小路。

　　小路只有一人宽，两侧都是高耸的金属墙壁，显得很有压迫感。

　　而路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一个人类。

　　人鱼走到那个人类面前，畏缩地弯下身体：“对不起，我召唤了您。我想问问，我能不能放弃任务？”

　　“不能。”那个人回答。

　　郁南将那个人类的脸从视网膜屏上放大，总觉得似曾相识。

　　稀疏的金色发顶，明显是白色人种，没有AI的提示，郁南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在哪里看过这个人。

　　他去灰星执行任务，之后被那些灰色面条人袭击，带着外星美女仓皇逃离……后来，郁南回到灰星，让那些面条人给他一个解释。

　　面条人说，他们遭到了星际海盗的胁迫。

　　胁迫他们的海盗录了一个道歉视频，那位被人类文明除名的危险分子，在视频里嘤嘤嘤地向郁南道歉之后，就用一把光子枪把自己的脑袋融化了。

　　之后，郁南让面条人把这人还剩大半具的尸体送了回来，现在，他就躺在郁南之前开的那艘飞船里。

　　“我，我不知道陆局长的思想体在哪儿，我杀不了他，我快要被发现了……”人鱼突然哭了起来。

　　“有人来调查，对么？你尽可以把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放心。”男人说。

　　“你是不是已经死了？”人鱼问。

　　“没错，但那又怎么样呢，是死是活，又能怎么样呢。最重要的，是要完成任务。”

　　说完这句话之后，男人的身影凭空消散。

　　几秒后，人鱼也消失了。

　　大概人鱼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在他消失之后，整个世界突兀地黑了下来，郁南和派大星被强制弹出游戏仓。

　　“老大，怎么样！”

　　郁南一离开游戏仓，吴鱼就扑上来，白色的游戏仓外，再次被贴满了红色的‘福’字。

　　“发现了很多线索，很多我不知道的事。”郁南把脑伴从耳后摘下，直接扔在操控台上，让AI扫描。

　　“老大，您的脑伴里只有……两杯伏特加？”AI惊讶的声音响起。

　　郁南也是一愣：“没有任何可能腐坏我大脑的东西？导致我变疯的信号？”

　　“没有。”AI干巴巴地回答。

　　“也可能是你的脑伴没起作用，导致你变疯的信号已经进入你的大脑了。”伊莱娜在一边冷冷地说。

　　“我谢谢您。”郁南朝她点点头，之后开启跃迁，“我要先回一下太阳系。”

　　“做什么？”谭亦竹顿时紧张起来。

　　“找一具尸体。”郁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