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英俊看着杨月芽，静静看着。
看着。
然后第一次摆出笑容，清清嗓子说道，“咳咳，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问完问题后就带你回家。”
“好。”
杨月芽抬头望着他，首次露出了笑容。
傅英俊再次一怔。
“我问你，你到上海那天，是谁来接你，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希望你事无巨细的告诉我，可以吗。”
傅英俊的声音很小，很温柔。
杨月芽点头，开始回答，“那天我到了上海北火车站后，一直等了一个小时左右，姑姑才来接我，然后带我去吃点东西，哦，是一碗粉，然后……她问了我一些爷爷的问题，吃完东西就带着我去了陈叔叔家里，说自己近期要出门随一个考察队远行，傍晚我们才回到家，晚上姑姑一个人在书房里做笔记，好像是记录一些东西，哦还有就是调查一些生物资料。”
回答完，杨月芽微微歪着的头，慢慢摆正，看着傅英俊。
“就这些，没了吗？”
傅英俊始终沉思着，听完轻声问道。
杨月芽没有说话，摇摇头。
这么一来，问题似乎已经问完了。
但是傅英俊做事向来干脆利落，他笑了声，再次开口问出了一个问题。
“好，杨月芽同志，我知道你很诚实，我再问问你，你还记得，你姑姑问你关于你爷爷的事吗？”
杨月芽一听，抬了下头。
几秒后，她才回答，“记得，姑姑她很关心爷爷，所以问了一些琐事。”
“没了？”
“没了。”
傅英俊脸色随即变得严肃。
因为他知道，杨月芽的老家附近发生了什么，而杨月芽却绝口不提这个。
光是路面结冰的事，当时很多人都见到了，包括杨月芽，而她并没有说出这个，这有些不像她的性子。
似乎杨月芽在刻意隐瞒。
“杨月芽同志，你确定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傅英俊没有任何急躁，静静地看着她问道。
“嗯……”
杨月芽始终凝视着对面的傅英俊，没有丝毫畏惧，这让后者眼中诧异。
不过傅英俊脸上依旧保持着浅笑。
静静地等着。
果然，杨月芽沉默了一会后，说道，“有。”
“是什么。”
“有件事，我以为解放军叔叔应该知道才对，所以我没有说。”
“哦，是哪件事？”
傅英俊眯着眼睛，心下是知道这个女孩说的是什么事的。
“就是，就是我家附近的路上结冰了。”
杨月芽说完，竟是松了口气。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你知道吗？你这样是不诚实的，会对我们办事增加很多困难。”
傅英俊突然叹了口气。
没错，叹了一声。
“啊？对不起，我，我以为解放军叔叔知道这件事。”
杨月芽低头，像犯了错一样嘟着嘴。
见她这模样，傅英俊笑了。
“还有吗？”
“没了。”
见傅英俊没有责怪，杨月芽抬起头摇了摇。
“那？你去了陈叔叔家，就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傅英俊又开口问道，声音变回柔和。
“没有哦！”
这次，杨月芽回答的非常快，几乎是脱口而出，使得傅英俊有些错愕。
虽然傅英俊的脸色瞬间就恢复过来。
“杨月芽同志，为什么这次没有了呢，你能告诉我吗？”
“嗯，就是姑姑和陈叔叔聊了一会后，就把我叫出来了。”
杨月芽没有隐瞒。
关于这点，其实陈东在配合部队问话的时候，有过回答。
陈东和杨素素只是聊了一些生物工程方面的问题，为的是杨素素跟随考察队的时候，有些帮助。
就是这么一个事。
傅英俊坐飞机来上海的时候，凡是和杨月芽接触过的人，这些人被问话的内容，他是看过的。
所以杨月芽并没有说谎，也没有理由说谎。
因为，她的眼睛太干净了。
对傅英俊而言，经过部队摸爬滚打的生死边缘后，在看人方面，他还是有把握的。
唯一有变化的，要么是陈东那里。
“解放军叔叔，我姑姑她还好吗？”
就在这时，杨月芽忽然开口一问，傅英俊身子也跟着一震。
她竟然没有问能不能出去，而是问起这个。
这孩子……
“她……杨月芽同志，你说我要怎么回答你的这个问题比较好呢。”
本来傅英俊想说很好的，话到嘴边后，却收了回去，说了那一段话。
“她是犯了什么事对吗。”
杨月芽似乎猜的出来，苦涩的笑了下。
傅英俊没有回答，轻轻点头。
“那解放军叔叔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知道的都会好好回答。”
杨月芽依旧笑着。
“没有了，等下会有人送你回家的，再见。”
傅英俊收拾了一下衣领，站起来又看了一眼杨月芽，才转身出去，不过，杨月芽则在后面说了三个字
“谢谢你。”
门口，傅英俊的身子停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回头问道。
“你这么喜欢读书吗？”
“对啊……”
傅英俊笑了，开门走了出去。
杨月芽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低头继续玩弄手指，不知在想什么。
外面，傅英俊和两位部队领导来到一旁的等候室，进去直接发问。
“都记录下来了吗？”
“报告几位首长，全记下来了。”
等候室里有三个人员，正在书写着笔记，看到傅英俊和方团长等人，立刻站起来敬礼回答。
“那就好，两位老同志，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傅英俊点头，转身对方团长等人告辞。
“还是老弟靠谱啊，刚到就把问题解决了，可喜可贺啊。”
李政委紧紧拍了拍傅英俊，一脸笑意。
“哦哦……对对对，还是傅英俊同志有办法，这么一会就让杨月芽同志全盘托出，真是立了大功啊。”
方团长被李政委眼色示意，马上对着傅英俊高兴恭维。
“两位老同志说笑了，我就是按照流程跟杨月芽同志问个话罢了，哪有什么功啊，现在还只是开始。”
傅英俊眼里闪过光芒，露出笑容，一副谦虚的样子。
“才刚开始？？”
方团长一听，直接惊愕。
“这是怎么回事老弟？”
李政委看了眼方团长，对傅英俊问道。
“两位老同志想想，上面既然这么重视，这件事肯定得有个水落石出，就算和上海这边无关，我们也得查一查，有个交代。”
“对对对，傅英俊同志说的不错，是我疏忽了呵呵。”
方团长打了自己额头一下，似乎为自己的考虑不周苦笑。
“那你想怎么做。”
李政委问道。
“去杨教授家里看看。”
“还去？我们部队和公安局早就派人去查过了，什么都没有发现。”
李政委说出了之前的收获，认为傅英俊再去就是浪费时间。
“政委，我想亲自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行。”
……
下午，部队门口，执勤人员看了下证件后，马上敬了个礼，给予放行。
“证件正确，首长请。”
傅英俊对着那人点了点头，开起车离开了部队。
“解放军叔叔，你是带我回去吗？”
副驾驶上，杨月芽问道。
不过这话问得傅英俊一脸黑线，他戴着一副墨镜，扭头看了看杨月芽，说了句，回头继续看路。
“什么解放军叔叔，我大不了你多少。”
“那我该叫你什么？”
“同志。”
傅英俊专心开车，开口答道，紧接着又继续开口。
“就像我叫你同志一样。”
“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月芽始终看着前方的风景。
“傅英俊。”
“傅英俊……同志？”
“哎，这就对了！”
听到杨月芽轻声细语的话，傅英俊像是吃了糖一样，高兴的点点头。
同志……
杨月芽心里确实不是很明白这个词代表的意思，毕竟她之前看的书，都是计算机和生物居多，哪怕是其它书籍，也是和一些专业有关，谁没事去了解这个啊。
现在听到傅英俊这么执着，杨月芽决定回去问问陈意。
“你在想什么？”
正开着车的傅英俊扭头看到杨月芽发呆，随口问道。
“没有。”
杨月芽回过神来，默默摇头。
“呵呵，肯定是有事，是不是这几天吓到了？”
傅英俊墨镜下的脸笑了笑。
杨月芽点头。
没有否认。
傅英俊抽空回头刚好看到，再次一笑。
“听说你的两个哥哥也是解放军？”
车子在路上开着，傅英俊像是没话找话随口一问。
“是啊，傅英俊……同志，你也是解放军，你也知道我哥哥的事？”
杨月芽扭头一望，大眼睛就这么看着。
“知道，他们都是英勇的战士，不过非常可惜，他们牺牲在了中越边境战场。”
傅英俊戴着墨镜看不出他的眼睛有什么，听到的只有一声轻叹。
“中越自卫反击战？”
“你知道？”
傅英俊来了兴趣，嘴角上扬。
“我看过书上有写。”
杨月芽不是很开心。
“原来是这样。”
傅英俊点头，没有再问，
因为中越战争去年3月才基本结束战火，虽然双方在边境上还时有摩擦，但战争确实是结束了。
这场对越自卫反击战，是以中国一方胜利结束的。
而杨月芽的两个哥哥，正是在这场战火中，不幸牺牲。
这些档案只要一查，便能知道。
针对这次杨素素失踪事件，傅英俊来之前，已经看过她的家庭所有资料了。
“你应该替他们感到高兴，他们都是英雄。”
傅英俊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说。
“嗯，我很高兴……”
杨月芽的声音很小，她慢慢向后靠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所以你不用担心，你姑姑的事，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等了半响没听到动静的傅英俊一望过去，哑然一笑。
睡吧，睡着了烦恼就什么都没有了。
车继续在路上开着，离杨教授的家也是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