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遗物
王小二独自一人回到屋内,奶奶熟悉的气息再次扑面而来,他揉了揉发酸的鼻头,朝着右边奶奶住的里屋走去。
奶奶并没有什么贵重的随身物品,只有几样视若珍宝的小物件。
一枚打了孔的五分钱硬币,一支不知道什么牌子的钢笔,还有一个上了锁的小楠木首饰盒,这些算是奶奶最值钱的家当了。
奶奶的房间只有一张老式雕花月洞床贴着门边墙,床右侧有一个半人高木箱子,箱子盖上散放着奶奶换洗的衣物。
房间唯一的窗户正对着屋后山坡,窗户下放着一张半米长老旧的高脚桌,桌上端正的摆着一尊做工粗糙的观音大士佛像。
这佛像是当年奶奶从垃圾堆里寻来的,因为观音大士的莲花座右边破缺了一大块,所以放不稳,还是他想到用几个塑料瓶盖叠起来给佛像做了一个垫脚。
那时他好像才四岁。
左边贴墙立着一双开门二层柜子,里面是他和奶奶夏冬换季时用的被褥和一些奶奶觉得有用的杂物。
王小二轻车熟路的从奶奶枕头底下摸出了五分钱和钢笔;而后直接一脚踩上床边的木箱,探手准备从床顶上拿下来那只小楠木首饰盒。
可是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摸到。
不对啊,他清楚的记得这楠木首饰盒就放在床顶上,还是他自己亲自放上去的。
以奶奶那个佝偻的身体也不可能再爬上这么高拿下来。
王小二踮起脚,伸头朝床顶上张望,又拿手机照了照,除了之前放楠木首饰盒留下的痕迹,确实什么都没有。
楠木首饰盒是奶奶最喜欢的物件,奶奶不可能拿去送人,一定还在什么地方,王小二又把每间屋子都转了一圈,甚至连厅堂里的垃圾堆都翻了翻。
什么也没发现。
莫非是奶奶死后,家里进贼了?
这楠木首饰盒外表看起来确实像件古物件,上乘楠木制作,通体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的古朴图案,开口处还镶嵌着铜锁套,只是唯一不协调的是,在锁套上挂着的是一把现代密码锁。
但这个猜测很快就被否定了,因为王小二在奶奶柜子最底层,找到了放钱的铁皮盒子,里面两张红色百元大钞都还在。
不是进贼,奶奶也不可能送人……楠木首饰盒却不翼而飞了,真是奇了怪了。
知道楠木首饰盒存在的人,除了他和奶奶,也就大壮一家人,因为他小时候,为了破解盒子上的密码锁,偷偷拿去过大壮家。
那年他好像才刚刚九岁。
乘着奶奶出门捡破烂,他搬了把小椅子放上木箱,在大壮的帮助下,爬上了床顶。
当时年纪小,一心想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同大壮两个人整整研究了一天,试了无数组密码,但都没有成功。
最后只好拿去大壮家,想请大人帮忙。
这件事另他印象十分深刻,深刻到,到现在他都能清楚的回忆起大壮妈妈见到楠木首饰盒时的惊讶表情,以及后来她因为也解不开密码觉得丢脸而大发雷霆,还想直接拿斧头劈碎它。
如果不是他死命的将楠木首饰盒护在怀里,楠木首饰盒恐怕在那时就已经不存在了。
这件事让他对这只楠木首饰盒产生了一种很特殊的情感,崇拜、敬畏、珍惜,还有一丝自豪。
因为这是唯一一件他家有,而别人家没有的东西,而且还是一件别人想打开却都打不开的东西,曾经一段时间,这楠木首饰盒几乎是他在大壮面前炫耀的最强资本。
后来事情不知怎么被奶奶知道了,奶奶问他,是不是很想打开这把密码锁,他当然很用力的点头。
但是奶奶还是没有直接告诉他密码,而是告诉他,他必须完成一个“秘密任务”,才能打开它。
他想都没想就悻然接受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秘密任务”足足耗费了三年时间。
三年后,他如愿以偿的打开了楠木首饰盒,但是看到的与能想象到的,实在是天差地别。
想象中,盒子里一定是装了封印着神秘力量的玉佩、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蕴含了魔法的金币、吃了能脱胎换骨的金丹诸如此类。
实际上盒子里只是装了一个造型略微有些独特的鲁班锁,看起来就像一个三岁小孩玩的普通儿童玩具。
对于当时已经12岁的王小二来说,这种小儿科的玩具已经不能激起他任何兴趣,巨大的失落感让他大发雷霆,他气愤的将鲁班锁扔进了奶奶的“垃圾山”,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主动提起过这只楠木首饰盒。
但他知道奶奶后来还是在垃圾山里找回来那只鲁班锁,并放回了盒子里,偶尔深夜,他还会看到奶奶抚摸着盒子发呆。
儿时的记忆总是朦朦胧胧,事情细节不一定记得清楚,但当时的情感体会却始终记忆犹新。
没有找到楠木首饰盒,王小二心中的失落又增加了几分,艰难的整理好准备给奶奶随葬的衣物,离开房间时,瞥见窗台下的佛像,就顺手将佛像也带了出来。
王小二拎着东西走出屋外时,远远的就看到车上的女孩和柯东一起站在大枫树下,说着什么。
两人看到王小二出来锁门了,便一同回到车上。
柯东驾车,王小二坐上副驾驶,女孩照旧坐在后排。
去闫大壮家的路上,王小二终于知道女孩名叫万一一,是万有的妹妹,也是他们学校医学院护理专业一年级学生。
“原来也是校友啊,啊,哈哈。”王小二从后视镜里友好的朝着万一一笑了笑。
万一一面无表情的看了王小二一眼,没搭理他。
引来柯东一阵贱笑,“诶,小二兄弟,你别说,你跟咱们一一妹妹缘分不浅啊!”
“啊,怎么说?”
“你看啊,这一一,一一,一加一可不就等于二么……”
“额……”柯东无厘头的笑话,王小二不禁尴尬的从后视镜瞅了瞅万一一。
只见万一一漂亮的杏仁眼动都没动,朱唇紧抿,神情冷酷的侧脸看着窗外,好像完全没听到柯东的话一样。
但王小二却脸上一红,心中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这丫头长得是真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