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氤氲着朦胧的水雾，像一层柔软的纱，轻轻覆在霍雨晴的肌肤上。她缓缓沉入浴池，温热的水流漫过她的脚踝、膝盖，最终没过胸口，像是无数细小的手在轻轻按压她紧绷的神经。

　　浴池里漂浮着几片冰晶花瓣，那是墨璃特意准备的，能舒缓魂力透支后的疲惫。

　　花瓣随着水波轻轻晃动，偶尔贴上她的手臂，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又很快被温热的水融化。

　　霍雨晴闭上眼睛，任由长发在水中散开，像一匹湛蓝的绸缎，随着水波轻轻摇曳。她的肌肤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锁骨处的水珠缓缓滑落，滴回池中，激起细小的涟漪。

　　墨璃站在浴池边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眉头紧锁。她看着霍雨晴苍白的脸色，忍不住伸手试了试水温。

　　“小姐，水……会不会太热了？”

　　霍雨晴没有睁眼，只是轻轻摇头。

　　“正好。”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墨璃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往池中又加了一勺药浴精华。淡青色的液体在水中晕开，很快与池水融为一体，散发出淡淡的草药香，像是雨后的森林，清冽中带着一丝苦涩。

　　霍雨晴的指尖轻轻划过水面，感受着药力一点点渗入肌肤。她的手腕上，生息环闪发辉光，像是在吸收这里的精华一样。

　　水面微微晃动，霍雨晴深吸一口气，将整个身体沉入水中。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她，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沉闷而缓慢，像是从深海传来。

　　她闭着眼睛，感受着水压轻轻挤压着胸腔，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纷乱的思绪全部压碎。

　　一秒、两秒、三秒……

　　直到肺里的空气被耗尽，她才猛地破水而出，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脸颊和脖颈上，水珠顺着下巴滴落。

　　她大口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惊醒。

　　墨璃站在一旁，手指微微收紧，却终究没有伸手去扶。

　　她知道，霍雨晴不需要。

　　霍雨晴抬手将湿发拨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在烛光下像是细碎的星辰。

　　“墨璃。”她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在。”

　　“你说……”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水面，“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撑不住了，会怎样？”

　　墨璃的呼吸一滞。

　　“小姐不会的。”她低声回答，语气坚定得近乎固执。

　　霍雨晴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她缓缓站起身，水珠顺着她的肌肤滚落，在烛光下泛着微光。墨璃立刻递上浴巾，柔软的织物裹住她的身体，吸去多余的水分。

　　霍雨晴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每一步都留下浅浅的水痕。她走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色，有些发红的眸子，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像是戴着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具。

　　她伸手，指尖轻轻触碰镜面。

　　镜中的少女也伸出手，指尖与她相抵。

　　——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像是隔着一整个世界。

　　“……真是……太累了。”

　　就在事发的一个钟后，霍雨晴选择了沐浴。

　　时间停止的负荷太大了，已经远远超过她身体能承受的极限。即便生息环的神力承担住了大部分反噬，仍无法完全抹去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异变。

　　夜色渐深，浴室的灯光摇曳着，将霍雨晴的身影拉得很长。她站在镜前许久，直到指尖触碰的镜面都染上了体温，才缓缓收回手。

　　“小姐，该休息了。”墨璃轻声提醒，手中捧着一件丝质睡袍。

　　霍雨晴点点头，任由墨璃为她披上睡袍。柔软的衣料贴在肌肤上，带着淡淡的熏香，却驱散不了那股从骨子里渗出的寒意。她低头系着衣带，忽然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您的手...”墨璃眼尖地注意到。

　　“没事。”霍雨晴迅速将手收回袖中，“只是有些冷。”

　　墨璃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引着她走向内室。床榻早已铺好，锦被上绣着繁复的星纹，在灯光下泛着暗哑的光泽。霍雨晴坐在床沿，忽然觉得这简单的动作都耗费了她太多力气。

　　“要为您梳理头发吗？”墨璃取来玉梳。

　　霍雨晴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发丝。在灯光下，那几根银丝显得愈发刺眼，像是时光在她身上刻下的伤痕。

　　“你下去吧。”她轻声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墨璃犹豫片刻，终是躬身退下：“我就在外间守着。”

　　房门轻轻合上，霍雨晴终于放任自己倒在枕上。床幔垂落，将她笼罩在一片私密的空间里。她望着帐顶繁复的刺绣，视线却渐渐模糊。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变得费力。

　　生息环在腕间微微发烫，那些细密的纹路中渗出丝丝碧光，像是在修补着什么。霍雨晴知道，这是它在努力修复她被时间法则侵蚀的身体。但有些损伤，或许永远都无法复原了。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的羽枕中。枕间熏着安神的沉香，却抚不平她脑海中翻涌的思绪。马小桃那双炽热的眼睛，图书馆里那一瞬的时空凝滞，还有镜中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所有画面交织在一起，让她太阳穴突突地跳痛。

　　窗外，夜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霍雨晴蜷缩起身子，忽然觉得这偌大的房间空旷得可怕。她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最终只是攥紧了被角。

　　“三秒...”她喃喃自语，声音消散在夜色中，“就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吗...”

　　眼皮越来越沉，恍惚间，她似乎听见生息环发出细微的嗡鸣。那声音很轻，却让她莫名安心。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她恍惚看见自己的发丝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像是被时间亲吻过的痕迹。

　　夜更深了。窗外的月光终于穿透云层，透过纱帐，温柔地笼罩着床上少女蜷缩的身影。霍雨晴的呼吸渐渐平稳，只有眉间那道细微的褶皱，似乎在明示今晚的脑海中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