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离开
一天后,史莱克学院内院区域那份特有的宁静被一股极其内敛却无比深邃的气息悄然打破。
气息很沉寂,只有一只似乎感知到了。
海神湖畔,海神阁。
穆恩依旧躺在他那张古朴的躺椅上,闭目养神,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然而,当那股气息的主人毫无阻碍地穿过海神阁,如同踏入自家后花园般出现在他面前时,穆恩那双浑浊的老眼缓缓睁开,里面没有惊讶,只有一丝复杂的了然。
“稀客啊,龙逍遥。”穆恩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平和,却比平时低沉了几分。
来人正是龙逍遥。他一身简单的黑色长袍,身形挺拔如松,面容俊朗依旧,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沉淀着岁月和难以言喻的沧桑。
他看着躺椅上的老友,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带着点戏谑,也带着点难言的感慨。
“穆恩,你这把老骨头倒是越发懒散了。”龙逍遥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呵,比不得你龙大供奉,风采依旧。”穆恩淡淡回应,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既熟悉又疏离的氛围。
他们是旧识,是宿敌,更是纠缠了半生的对手。此刻的平静对话下,是无声的审视和力量的隐晦交锋。
两人并未过多寒暄,龙逍遥此行的目的显然不在叙旧。他目光扫过这熟悉又陌生的海神阁,最终落回穆恩身上:“我来,是找小晴的。”
穆恩浑浊的眼眸深处精光一闪:“雨晴?她很好,在史莱克,有她的机缘。”
“我知道。”龙逍遥点头,“史莱克很好,有你在,她也安全。我并不想让她离开这里。”
穆恩沉默了一下,敏锐地捕捉到龙逍遥话语中的转折:“但是?”
龙逍遥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沉重:“但是,汐水...她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
穆恩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叶汐水,那也是一位老朋友了。现如今是圣灵教的太上长老,穆恩不知道怎么去帮她。
“她需要小晴回去看看。”龙逍遥的声音低沉下去,“或许……只有小晴的气息,能让她稍微平静一些。”
穆恩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明白龙逍遥的无奈。叶汐水的邪化日益严重,她的武魂已经足以影响到她的心智,那是连龙逍遥都难以完全压制的。
霍雨晴的存在,对叶汐水而言,或许是一剂特殊的“安定”。
“雨晴还在静修,我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过她了。”穆恩缓缓道,目光投向霍雨晴小院的方向,“我去叫她?”
“不必劳烦你,我自己过去吧。”龙逍遥摆摆手,身影如同融入空间般,悄然消失在原地。
霍雨晴的小院内。
她正盘坐在屋内调息,巩固着雨神第二考带来的感悟和提升。神考空间一年苦修带来的精神疲惫尚未完全消退,但魂力却愈发精纯圆融,眉心那点雨滴状的隐纹也似乎更加清晰了一分。
院门被无声推开。
守在院中的墨璃,在龙逍遥踏入小院的瞬间便已察觉。她眸子瞬间闪过一丝锐利,娇小的身躯下意识地绷紧了一瞬,如同被惊扰的猫,体内强大的魂力本能地波动了一下——那股如同深渊般的气息,即使知道是谁,也依旧让她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但这份紧张只持续了不到一息。墨璃立刻收敛了所有外放的魂力,迅速站直身体,对着那道挺拔的黑色身影,恭敬地躬身行礼,声音清脆:
“见过首席供奉大人!”
霍雨晴平静的声音也适时从屋内传来:“墨璃,无妨。”她睁开眼,深蓝色的眼眸带着了然。
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推门走出。
“龙叔。”霍雨晴对着龙逍遥,恭敬地行礼。无论立场如何,龙逍遥都对她有帮助。
龙逍遥的目光落在霍雨晴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嗯,气息稳了,看来在史莱克没偷懒。”他能感觉到霍雨晴身上那股沉淀下来的气质变化,那是经历过真正磨砺才有的。
“谢龙叔关心。”霍雨晴应道,心里却明白,龙叔亲自来,肯定有事。
果然,龙逍遥没绕弯子,他微微叹了口气,深邃的眼眸里那份沉重感清晰可见:“小晴,史莱克挺好,穆恩那老家伙,也算没亏待你。龙叔本来也不想打扰你在这儿修炼。”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但是,你叶姨,她的情况,越来越糟了。最近,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人也……越来越疯。”提到“叶姨”和“疯”时,龙逍遥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痛心。
霍雨晴的心猛地一揪。
叶汐水!
那个对她关爱有加,却又因为武魂邪化变得阴晴不定、甚至残忍的圣灵教太上教主!龙叔的话再明白不过了,叶姨的情况在急剧恶化,那份邪性和疯狂快要把她吞掉了。
“她……需要你回去一趟。”龙逍遥看着霍雨晴,眼神复杂,“可能只有你,能让她稍微安静一点,毕竟她已经把你当做她的孩子了...”
霍雨晴沉默了。一股强烈的抗拒感从心底涌上来。圣灵教……那个黑暗、扭曲、充满血腥和阴谋的地方,是她好不容易才逃出去的!
在史莱克,她找到了新路,有老师穆恩指点,有帆羽的建议,有墨璃守护,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她真的不想再踏进那个深渊。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带着力量的声音在小院门口响起:
“雨晴。”
穆恩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他拄着拐杖,目光平静地看向霍雨晴,又扫了一眼龙逍遥:“圣灵教是什么地方,你清楚。你如今在史莱克,正是修炼的关键时候。汐水的情况是让人担心,但……回不回去,你要自己拿主意。”
穆恩的话,既是挽留,也是把选择权完全交给了霍雨晴。他尊重弟子的决定,但也毫不掩饰对圣灵教的警惕和对霍雨晴安全的担忧。
小院里安静下来。
霍雨晴的目光在龙逍遥带着沉重请求的眼神,和穆恩平静却充满关切的目光之间移动。
龙叔的痛苦是真的,叶姨……那个在疯狂间隙偶尔会流露出一点温柔的女人,也给过她一丝虚幻的温暖。而且,万一叶姨彻底失控,以她那恐怖的实力加上圣灵教,后果不堪设想,甚至可能波及到史莱克和她在意的一切。
最终,霍雨晴深吸一口气,眼中的复杂情绪沉淀下去,化为一丝决断。她看向龙逍遥,声音恢复了平静:
“龙叔,我知道了。我,跟您回去一趟。”她说完,转向穆恩,恭敬地行了一礼,“老师,我去去就回。”
穆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缓缓点头:“万事小心。史莱克,永远是你的后盾。”
龙逍遥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复杂光芒,点了点头:“好。事不宜迟,这就走。”
霍雨晴转身回屋,简单收拾了一下,将那柄至关重要的银蓝色魂导伞背在身后。当她再次走出时,墨璃已经默默地、坚定地站到了她身边,用行动表明她的立场——小姐去哪,她就跟去哪。
龙逍遥没再多说,一股柔和却无比强大的魂力瞬间包裹住霍雨晴和墨璃。下一刻,三人的身影如同融入空间的水墨,瞬间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小院里只剩下穆恩一人。他望着三人消失的地方,久久沉默,浑浊的老眼中,是挥之不去的深深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