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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霜月城(其八)

  密林里的阴影像是被唤醒的潮水,密密麻麻的黑衣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灌木丛后探出的黑色靴尖踩碎落叶,“沙沙”声连成一片,像无数条毒蛇在暗处游走;巨树树干旁的身影骤然跃起,黑色制服上的草屑簌簌掉落,落地时悄无声息;连岩石缝隙里都钻出几道黑影,手里的长枪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枪尖映着林间的碎光,眨眼间便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包围网,将霜溟、蓝佛子与顾筱困在中央,连一丝突围的缝隙都没留下。

  最外层的卫兵已齐齐举起长枪,枪口对准三人的要害,枪栓“哗啦”一声上膛的脆响,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刺耳,惊得枝头的鸟儿扑棱棱飞走;内层的卫兵握着短棍,脚步整齐地往前挪了半步,包围圈又缩小了一圈,连风吹过树叶的缝隙都被堵得严严实实,空气里满是金属的寒意与压迫感。

  “不许动!”一个身材高大的卫兵往前踏出一步,他的肩甲比旁人宽出一截,沙哑的嗓音像磨过砂石,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枪口死死锁着霜溟的胸膛——显然记着“抓活的”的命令,“再敢动一下,或者偷偷释放魂力,我们立刻开枪!这枪子可不长眼,要是误伤了孩子,可别怪我们!”

  霜溟的脊背绷得更紧了,他下意识将两个孩子往蓝佛子身后又推了推,赤眸里的金光骤然暗了下去,却在眼底深处凝起一点决绝的红。掌心的血气魂力不再刻意收敛,反而顺着指缝悄悄渗出,在指尖凝成细小的血珠——他清楚热武器能无视魂力防御,硬拼会让孩子陷入危险,可若束手就擒,所有人都难逃“献祭”的命运。他用余光扫过蓝佛子怀里的孩子,见他们正怯生生地抓着蓝佛子的衣角,小脸蛋吓得发白,心尖猛地一沉,却更坚定了决心:哪怕拼到魂力透支,也要撕开一道口子。

  蓝佛子悄悄将孩子护得更紧,指尖泛着的淡蓝色魂力又淡了几分——她怕自己的魂力波动引来卫兵的注意,只能死死攥着孩子的衣角,指节泛白。顾筱则强撑着武魂真身带来的透支感,青鸾虚影的金色羽翼已黯淡得像蒙了层灰,她紧盯着周围的枪口,手指悄悄按在身后的树干上,指尖还残留着最后一丝魂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黑衣卫兵见三人迟迟不动,最前排的那个高大卫兵终于按捺不住,脚重重一跺地面,枪托“咚”地砸在泥土里,沙哑的嗓音带着怒意:“磨磨蹭蹭什么?听不懂人话吗?双手举过头顶,把魂力压到最低!尤其是你——”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霜溟,“别耍花样,我们大哥说了,要活的,但没说要完整的!”

  顾筱靠着身后的巨树,指尖最后一点淡金色魂力终于散去,青鸾虚影也随之消失。她看着身前两个缩在蓝佛子怀里的孩子,小脑袋埋在蓝佛子的颈窝,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嘴角反而勾起一抹释然的笑,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树叶:“看样子啊,今天咱们是要栽在这里咯。”她往前挪了半步,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软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其中一个孩子的脸颊——那孩子的小脸还带着凉意,她忍不住放柔了声音:“喂,你们俩小不点,怕不怕?要是怕,就抓紧佛子姐姐的衣服,姐姐们会护着你们的。”

  蓝佛子没接顾筱的话,只是仰头望着头顶被树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来,落在她的脸上,却暖不了她紧绷的心。她的嘴唇轻轻动着,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溺水之人在抓最后一根浮木:“娜娜莉,你怎么还没来啊……再晚一点,我们……”话没说完,她就咬住了嘴唇,怕自己的哭声吓着孩子。

  就在霜溟准备调动全身血气魂力,哪怕拼着经脉受损也要发动攻击时,最前排的卫兵终于失去了耐心,他猛地举起长枪,枪尖对准霜溟的肩膀,恶狠狠地说:“最后一次警告!再不动,我就——”

  “就怎么样?”一道清脆得像碎冰撞风铃的声音突然从半空中炸开,打断了卫兵的话。那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倨傲,像一把小小的锤子,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让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猛地抬头,只见半空中突然亮起一片细碎的金芒,像是有人打翻了装着星光的匣子。金芒缓缓聚拢,裹着一道小小的身影飘了下来——蓬松的双马尾垂在肩头,发梢缀着银色的小铃铛,走动时“叮铃叮铃”响,粉白色的裙摆上绣着淡金色的花纹,看着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她脚边两只巴掌大的光蝶扑扇着翅膀,翅膀上的光斑落在地上,像是撒了一把碎钻。可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孩童的天真,反而藏着能压过岁月的沉静,周身散出的气息明明很淡,却像一座无形的山,让围拢的黑衣卫兵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握着长枪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泛白。

  蓝佛子看到那道身影时,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娜娜莉!你终于来了!”

  而那道小小的身影只是轻轻瞥了眼下方的卫兵,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声音依旧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呵呵,一群拿着烧火棍的小杂碎,也敢拦我保的人?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看着像个小姑娘的身影,赫然是活了几百年、辈分极高的娜娜莉!

  娜娜莉悬在半空中的身影微微一顿,脚下骤然腾起一圈圈魂力光晕——先是六枚漆黑如墨的魂环,环身凝实得像雕琢过的墨玉,边缘缠绕着淡淡的紫雾,转动时带着深海般的沉凝;紧接着,三枚艳红似血的魂环从黑环之间升起,红得妖异,每一次流转都迸射出细碎的火星,仿佛能灼烧空气。

  九枚魂环以“六黑三红”的顺序在她周身缓缓转动,魂力波动如潮水般扩散开来,原本还握着长枪的黑衣卫兵瞬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这等魂环配置,哪怕是封号斗罗都极少能达到,更别提眼前这看似只有七八岁的孩子!

  娜娜莉抬手轻晃,指尖凝出一枚银色的小铃铛,铃铛上刻着繁复的纹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的声音依旧清脆,却像淬了冰的风铃,带着直刺心神的威压:“第一魂技·恐惧荡铃!”

  话音落,银铃“叮——”地响了一声。那铃声不刺耳,却像有魔力般钻进每个人的耳朵,瞬间化作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最前排的高大卫兵突然瞳孔骤缩,手里的长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抱着头往后退,脸色惨白如纸,嘴里还喃喃着:“别过来……别过来!”显然是被魂技勾起了内心最深的恐惧。

  周围的卫兵也纷纷中招,有的手抖得握不住短棍,有的蜷缩在地上浑身发抖,还有的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连连后退,仿佛看到了最可怕的梦魇。连远处原本准备偷袭的黑衣人,也倒在地上挣扎,眼神里满是绝望——这“恐惧荡铃”根本不依赖物理攻击,而是直接冲击精神,哪怕是魂力不弱的魂师,也扛不住这直刺心神的威慑。

  娜娜莉看着下方乱作一团的卫兵,指尖的银铃轻轻收起,九枚魂环依旧在周身转动,却没再释放更多魂力。她歪了歪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讽:“就这点胆子,也敢出来抓人?”

  顾筱看着半空中那六黑三红、威慑力撼人的魂环,又瞥见卫兵们被“恐惧荡铃”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心脏骤然缩紧,连呼吸都漏了半拍。她的瞳孔猛地骤缩,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身后的树干,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魂环配置、那操控人心的铃铛魂技,还有“娜娜莉”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劈进她的脑海,瞬间和传闻里的身影重合。

  “这……这是圣灵教四大天王之一的‘黑暗铃铛’娜娜莉??!!”

  念头刚冒出来,一股本能的寒意就顺着脊椎往上爬——谁不知道圣灵教四大天王个个实力深不可测,尤其是这位以“恐惧”为武器的黑暗铃铛,传闻里她能仅凭一枚铃铛就让封号斗罗心神失守,手段狠戾得让人闻风丧胆。可眼前的娜娜莉,明明是个七八岁孩童的模样,周身却透着能压垮一切的气场,和传闻里的“狠戾”比起来,更添了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诡异。

  顾筱用力咬了咬下唇,尝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恐惧。她用余光扫过蓝佛子怀里的两个孩子——那两个小不点还在发抖,紧紧抓着蓝佛子的衣服,显然还没从卫兵的包围中缓过来。她深吸一口气,暗自告诫自己:现在不是怕的时候!娜娜莉是冲着救他们来的,要是自己先慌了神,反而会乱了阵脚。

  蓝佛子见娜娜莉飘到身前,先是抬手拍了拍胸口,把憋了半天的紧张气吐出来,随即侧过脸,故意对着她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带着点嗔怪的委屈:“娜娜莉,你可算来了!再晚一步,我们都要被那些人当成祭品打包走了,你这迟到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话里是抱怨,可她攥着孩子衣角的手已经松开,眼底的慌乱也早被见到熟人的安心取代。

  “哎呀,对不起嘛!”娜娜莉一听,立刻飘到蓝佛子身边,小手挠了挠后脑勺,圆圆的眼睛弯成月牙,歉意的笑里还带着点撒娇的软意——方才面对卫兵时的冷傲劲儿,这会儿全变成了孩童般的憨态。她话音刚落,目光突然落在一旁的霜溟身上,趁他没防备,飞快伸出小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指尖触到微凉的皮肤时,还忍不住轻轻晃了晃。做完这调皮的动作,她立刻往后飘了半寸,吐了吐粉嫩嫩的舌头,眼睛里满是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娜娜莉趁他不注意,小手飞快伸过去,指尖带着点微凉的魂力,轻轻捏了捏霜溟的脸颊,把他脸颊上的软肉捏出一个小小的弧度。捏完还觉得不够,她往后退了半步,对着霜溟吐了吐粉粉的舌头,双马尾又晃了晃,活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霜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捏弄得瞬间僵住,脸颊上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连赤眸里的警惕都淡了几分,多了些错愕。他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眉头轻轻皱起,眼神里带着点被打扰的不悦,还有丝莫名的窘迫——毕竟在孩子和顾筱面前被这么“捉弄”,实在有些不自在。他对着娜娜莉瞪了一眼,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你……别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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