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赵雪到检察院办公室的时候,其他同事都已经在工作了。
毛小玲说道:“老大,你要的资料发给你了。”
“好,谢谢!”赵雪打开工作的台式电脑,等了两分钟还没开好机,气道:“十几年前的Windows98都比你快!”
旁边的毛小玲听到赵雪的抱怨,嗤嗤而笑,“老大,你不能让院里给我们换一批新的电脑吗?我们用的都是老机器,打开一个文件的工夫,我妆都能化好了。”
“小玲,我允许你越级向上面提申请。”赵雪笑道。
毛小玲翻了翻白眼,不再言语。
孙一味将一打文件放到赵雪桌子上,说道:“老大,这是针对中天集团隧道坍塌案的案件调查,今天早上送来的,上面的意思是这个案件由我们检察院公诉。”
“知道了,遇难者家属有提起诉讼吗?”赵雪问。
“没有,中天集团财大气粗,想必赔偿给到位了吧。”孙一味回答。
“嗯嗯,遇难者家属那边你也跟进一下,看看他们的态度。文件我抽空看下,然后我们再开会讨论一下方案。”赵雪说道。
赵雪打开毛小玲发来的资料,里面是陈深跳江案的卷宗,里面有陈深的详细资料、事件详情和调查结果。赵雪在陈深的个人资料的家庭一栏看到了陈渊,住址也是熟悉的子虚巷0号,教育背景栏写明了陈深高中毕业于杨城中学,本科毕业于国家工程建设大学,同时也是国家工程建设大学研究生在读,未毕业。五年前的八月六日晚七点左右,当夜暴雨,陈深冒雨在溪湖附近拦下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里,她不回答,直到司机问了第三遍,她才说要去江城南站,司机就载着她往江城南站方向去。由于雨下的太大,路上事故频发,堵车严重,约莫一个小时才上了江杨大桥,到了桥面中段,堵车又严重起来。就是这时,陈深打开车门,冲出出租车,跨过护栏,一跃而下。司机看到吓了一跳,也来不及阻止,当即打电话报警。杨城公安出动水警,派出船只,冒雨在长江上搜寻了两个小时,终于在下游约两公里处捞到了陈深的尸体。经过法医验尸,致死原因身上多处骨折,多个脏器破裂,内出血严重。警方经过调查,发现她和之前的杨城九亭桥体育馆坍塌事件有关,因体育馆在建设中塌方,导致9人死亡,据传体育馆坍塌处的设计稿就是出自她手,警方猜测她因为内疚或者逃避罪责,一时想不开这才自杀。
赵雪感觉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推动着自己看完了陈深案件的卷宗,他隐约觉得陈深的案件和陈渊的案件有某种他还没察觉到的联系。带着疑问,他拨通了国家工程建设大学行政办公室的电话。
“您好!老师,我是杨城检察院的检察官赵雪,我想麻烦您帮我查一下,五年前你们学校有一个叫陈深的女研究生,她的导师是不是甄祥院士?”电话接通后,赵雪直奔主题。
“好的,赵检察官,您稍等一下,我找人查一下。”电话那边的人回答。过了五分钟,电话那边的声音说:“那时候甄祥院士的确带了一个名叫陈深的女学生,不过后来这个女学生没有毕业,听说她自杀了。”
“好的,知道了,谢谢您老师。”
“不用客气。”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赵雪心想,表面上陈渊将甄祥院士推入湖中,可是真相可能随着甄祥院士的落水,一起藏在了水面之下。
下午五点钟,毛小玲他们到点就下班了,赵雪还有几个文件要改,想要加个班,刚要埋头到文件堆里,桌上的电话响起,来电显示是“大罗”。
“发你微信怎么不回?我在你们楼下A1停车场,快点下来,我们去江杨大桥看看。”罗飞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办公室?”赵雪奇道。
“我会白跑一趟吗?肯定确认过的。”罗飞回答。
“好吧,我马上下来。”赵雪挂断电话,收拾东西,心想定是组织内部出了“奸细”,给罗飞通风报信。
罗飞开车带着赵雪一路往江杨大桥驶去,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车水马龙,十米一停,百米一堵,足足一个小时才上了江杨大桥,下午六点多,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像是一个庞大的黑色塑料袋罩住了江杨大桥,桥上的灯光勉强将这一带点亮。二月的杨城寒冷干燥,入夜更是如此,罗飞到了图片上的位置,停在应急车道,打开双闪,又在车后约七八十米处放了三脚架危险指示牌。
“陈深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自从出了陈深的案子,江杨大桥的围栏都加高了五十公分,一般人是翻不过去了。”罗飞指了指桥上的一个危险警示标,上面四个大字写着“禁止翻越”,下面还有一排小字:“生命可贵,勿失信念。”
罗飞和赵雪站在围栏前,望了望江面,桥上的灯光倒映在水面上,摇摇晃晃,闪闪烁烁,长江上几艘运输船,点着航行灯,船行灯移,在江面上缓缓移动。
“需要多大勇气才能从这几十米高的桥上一跃而下?”赵雪喃喃道。
“也许是绝望和痛苦让她跳江自杀,而非勇气。”罗飞说道。
“我此时此刻光是站在这里俯瞰江面,恐惧就让我望而生畏,很难想象她一个女孩子毫不犹豫地翻栏跳江。”赵雪叹了一口气。
“我看了她跳江的视频,我想她那一瞬间没有恐惧,只有绝望;没有犹豫,只有痛苦。她目标明确,在大雨中像是白色的精灵一样一路冲向桥边跳了下去,她的奔跑比博尔特更迅捷,她的翻栏比刘翔更决绝。”罗飞抚摸了身前的警示牌,手上沾了一层灰,他拍了拍手,“希望所有的悲剧会和这牌子一样被灰尘封住。”罗飞也叹了口气。
“你们俩在这干什么?”一声大喝将他们两人从各自略带悲伤的思绪中强行拖了出来,一名交警走到他们面前,左右手分别拉住赵雪和罗飞腰间的衣服,把他们往后拉了几米。
“你们是要跳江殉情吗?两个大男人月黑风高的,站在桥边做什么?”交警还想继续教育,看到罗飞的面容,改口道:“又是你?”
罗飞也认出了交警,正是早上给他开违章停车罚单的那位,罗飞笑道:“我的车坏了,在这等救援呢。警官你还没下班呢啊?工作也太认真负责了。一回生,二回熟,相逢即是有缘。我来介绍,这位是杨城检察院的赵雪赵检察官。你们都是体制内,广义来说算是同事呢。”
“和同事调班的。别说些有的没的,车子什么问题?救援车什么时候到?”交警问道,同时向赵雪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你说真不巧,救援队太忙了,还没联系上。我这是发动机抖动,我怕出问题才停下来检查。我再去试试。”罗飞飞快地冲到车里,点火启动,而后朝赵雪大喊道:“车子它自己好了,你说神不神奇?快点把三脚架拿了,赶紧走。别耽误警官工作。”
赵雪尴尬一笑,跑向车后的三脚架,发现交警的摩托车开着警灯就停在三脚架后方,他拿走三脚架放到后备箱,坐到副驾驶。罗飞一脚油门,两人往江城方向驶去。
那年轻交警骑上摩托车,对着对讲机说道:“总部总部,已处理完毕,车辆突发故障,现已恢复正常,正常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