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瘦削的女子相貌一如记忆中那样,张素望着郑锦弦,也良久无言,颤抖着嘴唇,最后将发凉的手指贴在锦弦脸上,才喃喃:“是我的弦儿……长大了……”
这时,后面的人们才追来,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喊声在范天欣的手势下戛然而止。
“素姨?”范天欣难以置信睁大眼,“您不是……”
郑锦弦这才回神,用更大的声音吼着打断,也不由自主抓着张素衣领:“你没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假死来让我孤身一人!你生我就是为了让我爸在继承家业时有这么一个阻碍?啊?你说话啊!!”
“锦弦。”郑锦舟走上前,拉住即将暴走的妹妹,面对张素,他一时也有些尴尬,但是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貌,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素姨。”
张素显得有些局促,她也认出郑锦舟,虽然不曾见过,但小时候的照片的还是看过的:“你……就是郑大少爷吧,我……对不起……”说着她便语无伦次要跪下,郑锦舟忙搀住她。
“张素,你把话说清楚,我们明明都知道,你那时救不回来了。”冯无常道。
张素努力平静下来,仍心有余悸望望四周,道:“是,我那时的确身受重伤,但老师在你们下判决后将我冷藏了起来,他一直在寻找办法治愈我,直到……那孩子的出现。”
“……”众人相互对视,原来林海涛知道尚临风的事,那镜子彼岸就也知道了。
这样的话,的确可以解释,郑锦弦平复下心情,问:“那他们说你在镜子中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程提学长与俞宛的死因,告诉你这个理由一方面是怕你见我去期待几乎无望的复生;另一方面……”张素深吸一口气。
“的确是让你破坏郑先生的继承。”
郑锦弦闻言,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背后泛起,直至全身如坠冰窟,她本以为自己进入郑家虽说是为郑庭坤造成了麻烦,但起码是无心之举,她或许有一个理由心安理得。
可原来导致郑庭坤未成功继承郑家的本源竟真的是自己!
“其实郑先生从不曾出轨,他与我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而你的出生是因为一种技术——取父母单方的体细胞与另一方的生殖细胞可孕育婴儿。”
张素说话时,尚念月想起,这就是尚松和秦灵险些分手那次,提到过的技术,自己险些就是那样出生。
“所以我真的生来就是个错误,我才是阴谋本源?”郑锦弦已近乎崩溃,池南正死死拦着她免得她过于冲动,郑锦舟握拳的手背上也暴起青筋,尚念月担忧地看向他。
张素掩下眼中化不开的悲伤,语气依旧平淡:“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这个计划,或许你不会出生。”
“既然生来不坦荡,那我宁愿从未来到这世上!”郑锦弦声音已经嘶哑,眼泪大滴大滴落下,烫透池南的衣衫。
池南拧眉,将锦弦往怀里拥了拥,开口道:“阿姨,如果你就是为了告诉锦弦,没人爱她,她生来就是阴谋之类的话,还是请闭嘴吧!
“锦弦一路行来至今虽坎坷但坦荡,我们都看在眼里,她会在小恩怨前顾全大局,会舍己为人,面对困难从未退缩,她是战士,是英雄!
“凭什么要因为她不可控的事把罪名强安在她头上?您是嫌她受的莫须有的指责还不够多吗?”
张素连忙摇头:“对不起,我只是……”想告诉郑锦舟他的父亲没有错过。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迟来的道歉于事无补,更会撕开已愈合的伤疤,就像她苏醒之后再没去见锦弦,尽管她不知道她现下如何。她如今也无法开口告诉他们,当年她根本不想再利用锦弦,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迟了,就是罪过。
“我知道,以后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张素脸色微白垂下头去。
冯无常看看僵持的两方,颇为头疼,又不得不说话来打破沉寂:“张素,你都知道什么关于镜子彼岸的消息?”
张素沉默不语,尚松冷冷道:“知道什么就说,瞒下去有什么意义?”
似乎有些被吓到,张素嗫嚅半晌才开口:“老师与秦师妹去了那里,他们说如果除夕夜后依然没有消息,就彻底切断与那边的联系。”
尚念月听见秦灵的名字时眉心一跳,记起她那天走出屋子,轻声说的“再见”。
尚念月曾自以为找回自己所忘记的便可窥破真相,可她突然发现,横在自己与真相中间,更难窥破的,是人心。
每个人身上拥有的故事,永远看不到尽头,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用语言作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