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毕业生离校当天，往日空荡的校园骤然多了很多外来车辆，为防止拥挤造成的道路堵塞，学校一律明确了不准车辆停留在宿舍门口，行驶车辆一律停在宿舍楼后边的道路上。
洛南风宿舍楼在一楼，她室友帮她把最后的大件物品搬到宿舍楼外，迟暮接手搬到了停在宿舍楼后的车后座。
“辛苦你了悦可。”洛南风道。
宿舍里没走的就只有她和程悦可了，其他两人昨天晚上就已经走了，程悦可明天才回去，今天先帮着她搬行李。
程悦可这厢看着迟暮帅气高大的背影，高兴得满眼星星眼犯花痴道：“不辛苦不辛苦，你哥有女朋友吗？”
洛南风看着迟暮消失在转角的身影，眼中带笑，转头对程悦可说：“很遗憾，他有女朋友了。”
这人是她的。
听到这，程悦可顿时间泄气，收回目光惋惜道：“好吧，真可惜。”
二人往宿舍里走去，回到宿舍楼程悦可猛吸了口生椰拿铁续命，随后一屁股坐进软倚，室内室外简直是截然不同的温度，才出去一趟简直热死了。
缓过劲来，她才悠闲的扇着风吃着小蛋糕，看洛南风收拾桌面上的小件物品。
“悦可，我先走了。”她将零碎的东西放在收纳箱里，抬起东西往门外走，“之后微信常联系啊。”这一走就是以后才能找时间聚了。
“去吧去吧，顺便帮我谢谢你哥送的咖啡和蛋糕。”程悦可摆摆手，对分离一事她看得很开，离别的话昨晚几人聚餐时已经说过了，今日多说也无益，只会徒增伤感而已。
“好，悦可再见。”
“再见南风。”
虽说如此，但是洛南风离开后，热闹了四年的宿舍骤然空荡下来，只剩她一人了，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洛南风下楼后，迟暮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在这个绿树成荫，夏日蝉鸣的午后，他伸手接过她手上的东西，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落在两人的身上。
“东西都搬完了吗？”他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嗯，你手上是最后一点东西了，走吧。”
后备箱里装满了东西，收纳箱也和其他的东西一起放在了后排的座位上。
东西都装点完毕，洛南风耸了耸肩，所谓无事一身轻，心情都自在轻松了不少。
看着身旁立着的帅气人儿，她抛出橄榄枝道：“时间还充足，我带你逛逛校园吧。”
现在才下午一点，两人回去走高速，加上服务区停留休息的时间不出意外到家也只需要六个小时。
明天是周日，迟暮也不上班。
她说完这话后，肉眼可见迟暮的眉眼爬上笑容，根本就不需要犹豫和拒绝，他笑着快速回道：“好。”
学校的共享电车是可以坐两个人的，但是洛南风看着迟暮这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放弃了让他坐后边的想法，坐前边他也不认路，何况天也热，两人挤在一起热的慌，于是两人各扫了一辆车。
洛南风开路，带着迟暮逛了这个她生活学习了四年的校园。
教学楼、综合楼、实验楼、图书馆、食堂、梅园、樱花林，还有学生约会圣地芜湖等，将这四年来她去过的地方都逛了个遍。
校园占地面积太大逛不过来，半个小时后行程短暂结束，洛南风带着人买了冷饮后去了操场。
操场周边绿树成荫，看台背阴处并无太阳光照射，尽管如此，天气炎热又逢周末，白日里操场上人员稀少，远不如晚上热闹。
迟暮一路跟随洛南风走到了看台背阴面坐下，看台上稀稀落落的坐着人，相互之间并不会有所打扰。
两人比肩坐下，如此夏日走了一路，两人鼻尖都带了点薄汗。
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小包纸抽了张递给迟暮，“今天辛苦你了，擦擦汗吧。”
“谢谢。”
迟暮接过后，她又抽张出来擦了擦脸上的汗。
微风习习，带来一丝热气。
她开口感叹：“四年转眼即逝，今日就要在这里说再见了。”
迟暮扭头看她，只看到她白皙的侧脸，随后又听到她开口说：“我和你之间也需要一个结点，与过去说再见。”
下一秒她回头，两人面面相觑，视线相碰的间隙她说：“我们就这样好好谈一次吧，我问你答。”
迟暮的心跳随着洛南风的话一波三折，又归于平静。
他说：“好。”
洛南风问：“你初次见我是在我高二那年？”
迟暮答：“是。”
“你当初加我微信时就知道我是谁吗？”她是在刚升高三那年的暑假通过了迟暮的微信好友申请，之后两人忙里偷闲偷偷聊天。
“知道。”他在那场毕业晚会中知道了她的联系方式，但是真正加她是在那年的暑假。
“当时你知道我爸和兰姨交往的事吗？”
“我不知道。”他并不干涉他妈妈的交际圈。
“我高考结束一直到我成绩出来前的那段时间你没来找我是在忙留学的事吗？”两人刚分手时她每周拿到手机都能看到陌生的未接号码还有加她的陌生网友，后来一段时间就消停了，但是高考结束后这人却没来找过她。
“……是。”那段时间他在学校忙得几乎焦头烂额，确实没时间找洛南风，之后很长时间里他都跟着老师在国外考察。
与洛南风见面的那晚是他刚结束国外连轴转的行程短暂回国。
洛南风深吸了口气，又问：“你说我和你并未分手，那你为什么回国后也来没找过我？”留学期间她能理解他的忙碌，但是为什么回国了也不来找她也不联系她？
“我怕吓到你。”
“吓到我？为什么？”她不解。
“你还记得你高考成绩出来的那晚我在楼梯口吻你的那件事吗？”
洛南风点头，她自然记得。
她当时睁眼就看见洛父站在一楼呆愣着表情见他的两个孩子抱在一起亲吻，她的脑子“嗡”的一声好像就要炸开了，禁忌之恋被发现的背德感让她惊恐害怕，眼泪不假思索就流了出来。
迟暮苦笑，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彼时他刚从伦敦回来，苏锦西说为他接风，请他吃饭，他当时酒量不好又喝了点酒，回来后见到洛南风没忍住在楼梯口强吻了他，没曾想被加班回来的洛叔看见了。
他背对着一楼，自然不知道当时洛南风挣扎是因为看见了洛叔，直到唇齿间涌入泪水的咸意，他才睁眼看见洛南风惊恐的眼神和脸上流着的眼泪。
“你去上大学之后我回来找洛叔谈这件事，他和我说了你儿童时期被绑架一事，我也害怕是因为我勾起了你少年时的心理阴影，之后我便不敢联系你，我回国那年又正逢你考研。”迟暮握着纸团的手心紧了紧，看着洛南风他轻笑道：“我也不能这么自私吧。”
洛南风哑然，只能说二人之间的事太戏剧化了，分手时逢她备战高考，三年相逢又遇上她备考研究生。
眼前的女孩面色红润，面部线条柔和，他唤道：“南风。”
“嗯？”
“既然是坦白局，你问完了我也问你两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洛南风看着他骤然肃穆的模样，点了点头。
他问：“你当时哭是因为我让你想起了儿时的噩梦吗？”
她摇头：“不是。”
她是单纯被‘洛父发现两人恋情’这事给吓哭了。
听到这个答案，迟暮心中禁锢他四年的枷锁断开，他得以喘息，紧握的手心松开，纸团被他捏成了一团。
“你现在不喜欢我了吗？”他又问。
洛南风抿唇看他，脸上难得露出纠结之色。
迟暮也不语，安静的等着她的回答。
迟暮是狡猾的，他没有直接问“你还是喜欢我的吗？”
他如果这样问她就可以以“不是”为答案回应他，因为她曾经真的放下过，“还”这个词它具有持续性和不间断的结果。
但是这人问她“你现在不喜欢我了吗？”
回答“是”不仅是欺骗自己也是欺骗自己，回答“不是”就说明她喜欢他。
“不是。”她回答。
说好了是坦白局，如果撒谎那就没有丝毫的意义。
听到满意的回答，迟暮肃穆的神情倏然消失，转为笑意。
他又问：“南风，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好热的。”她抱怨，却将手递给了他，迟暮的手心干燥却炽热。
热意源源不断的从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心传来，却没有人主动分开。
洛南风问他：“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没和我爸解释我当时并不是因为想起儿时的事才哭的？”
她将迟暮扣着的五指握紧了又松开，然后又握紧，反复的把玩。
迟暮无所谓道：“我们曾经都是胆小鬼，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哦。”她心情不错，转而又问他：“你的留学生活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吃饱饭？”
网络上她刷到的都是各地的留子吐槽当地的饭难吃，吃不饱的。
他笑：“显而易见网络上的言论都是真实的。”
所以他学会了自己做饭。
“那可真是可怜了，没遇到其他的的开心事吗，除了摄政公园的玫瑰园。”
“除了课题作业就是兼职了，很辛苦。”
吃住的钱还有额外的开销都需要他自己支付，只能努力学习和赚钱。
她五指捏了捏他的手背，心疼他，“这么辛苦？”
“嗯。”但是一想到努力的背后将会是成功，他也觉得再苦再累也值了。
身旁的身影移动，阴影覆上来，他唇上骤然一热，柔软触感接踵而来，他愣了几秒，反客为主，撷取柔软。
两人分开，洛南风一手撑着他肩膀，一手与他依然十指相扣。
她耳廓通红却笑着说：“以后别人问起记得说在校园里还有甜甜的亲吻。”
“可是亲吻是要和女朋友做的，别人问起我要怎么说？”他目光灼灼，空闲的那只手克制的放在身侧没有多余的动作，呼出的热气传到她脸上晕红了脸颊。
她却说：“我的毕业旅行就在后天，明天休息一天我就走了，我去云南西双版纳，据说是一座‘佛系之城’。”
她眼中眸光灿烂，“我一个人去，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这是我很早就计划好的，正如你五年前所决定好的事在一年后前去完成一样，换成我我也会这样去做，我们不止是因为他人才去变得更好，只是因为有了盼望才有了更强的动力。”
“你做你该做的，我也是，你不必为我牺牲什么，我们只是短暂的离别。”洛南风手扶上他脸庞，摩挲着手下光滑的触感轻声道：“我很好追的，如果旅行结束我还喜欢你，你就来高铁站接我，带着一束红色的玫瑰来见我。”
带着你想宣之于众的爱意来见我。
迟暮的心脏怦然乱跳，他哑着嗓子低声问：“那你今天喜欢我吗？”
洛南风又低头啄了口，“当然喜欢。”
如果不喜欢怎么会在高三时和他网恋面基，如果不喜欢又怎么会在他消失的四年里一个人都没谈，如果不喜欢又怎么会大着胆子在家楼下撩拨他，如果不喜欢又怎么会和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
洛南风的西双版纳之旅持续了一周，两人每日都在微信上分享着当天的所见所闻，迟暮睡前都会问她：“南风，今天还喜欢我吗？”
她笑着回应他：“今天依然喜欢。”
洛南风回来那天，是周五。
迟暮请了假，怀里捧着一束红艳绚丽的玫瑰站在出站口等她。
洛南风的车没有晚点，准时停在了站台。
她刚出站，便看见人来人往的出站口站着一位手捧红色玫瑰的俊秀青年，他没有玩手机，也没有东张西望，就挺立的站在那望着每一个从刷机口出来的行人。
她甫一出站，那青年朝她小跑过来，手中的红玫隐隐在空中划出一道红弧。
艳丽的玫瑰被送到了她手中，并附赠了主人一个充满爱意和欢喜的拥抱和亲吻。
“南风，今天依然喜欢我吗？”
“当然了，男朋友。”她眼中不仅有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孩，还有这烂漫至死不渝的红玫。
玫瑰虽短，但爱慕未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