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纪回到客厅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聚集在这里。野村管家一见她就满头大汗地问是不是真的死了人，他说自己在厨房里忙着收拾蔬菜，根本不知道已经发生了两起命案。

　　“我想我可以证明野村管家没有从厨房的门出来过。”克丽斯说，“我一直坐在这里没有移动，如果他从厨房的门出来，我一定会看到的。同理，土门先生也不可能是杀害四井先生的凶手，他下楼后一直没有离开。”

　　“我明白了。”亚纪看向对面沙发上几个吓得半死的人，板着面孔，“现在我要以刑警的身份问你们问题，请你们如实回答！”

　　七尾刚史好像还没从目击两起杀人事件中缓过来，声音还在颤抖：“我跟鬼冢先生一起上到二楼，我回房间去取东西，鬼冢先生也回了自己房间。他房间就在我隔壁……我去他的房间叫他，但是敲了几次门，都没有人回答，我就直接推开门，就看到……”

　　“你在自己的房间待了多久？”

　　“也就两三分钟。”

　　亚纪又转向看向北野静江。北野静江回答：“我上去之后，去了一次卫生间，然后就回到房间把门锁好了，后来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叫，打开门，看到他们三个正站在鬼冢先生门口。”

　　“你们几位到鬼冢先生门口的先后顺序是怎样的？”亚纪打开手机备忘录做记录。

　　“我是第一个。”七尾刚史说，“然后四井先生从鬼冢先生对面的厕所出来，然后是土门先生，最后是北野小姐。”

　　亚纪做好记录，让小兰和克丽斯注意其他几个人，自己带着柯南去检查整栋别墅。一楼的厨房只有一扇门可供人进出，从客厅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厨房门，厨房内的窗户上还装了防盗的铁丝网。

　　“从螺丝的锈迹来看，应该没有人动过铁丝网。”柯南说，“这么看来，野村管家的嫌疑基本排除了。”

　　来到二楼，亚纪和柯南兵分两路搜查所有的房间。柯南才刚检查到北野静江的房间，就听见亚纪在喊他。他快步跑到亚纪正在检查的房间，亚纪指给他看桌上的一个相框，照片里是一个初中模样的女孩儿。

　　两个人对视一眼，迅速将那个房间详细搜索了一遍，在旅行包里发现了两张纸条，分别对应剧本中接下来要被杀的猎狗和帮凶。在旅行包的夹层里，还找到一部卫星电话。

　　“就是这个人错不了了。”柯南说，“纸条是准备杀死其他两个人后放在尸体旁边的，卫星电话是因为知道会被困在没有手机信号的地方，所以带来用来与外界联系的。”

　　亚纪的注意力则更多地集中在桌子上的相框上。那个女孩儿，就是十年前被土门三郎撞死的那个女孩儿吧？果然，又是一场悲剧！亚纪苦笑着摇头，这个世界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有这么多该死的悲剧？

　　回到客厅，亚纪径直走向那个人，那个人没有丝毫慌乱，没等亚纪问话就先开口了：“是我干的。”

　　除了亚纪和柯南，其他几个人都大吃一惊。

　　亚纪眯眯眼：“请把你杀那几个人的原因说出来吧，七尾先生。”

　　此时的七尾刚史哪里还有之前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他微微一笑，开始讲述那个悲剧的前因后果。

　　“我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所以很多时候我的女儿受到欺负，我也没办法帮她出头。我记得那大概是那年元旦过后不久吧，有一天，我女儿出去逛街，回来的时候告诉我，她在路上被一群小混混拦住。好在当时有一名警察赶到，将小混混赶走，她才得以全身而退。我带女儿去向那位警察道谢，也希望他能把那些小混混抓起来，可是他说这些人并没有对我女儿造成实质的伤害，所以还不能逮捕他们。我胆子小，只好告诉自己算了。可是没想到，几天以后，我女儿居然带着伤回来了，她告诉我是之前的那个为首的小混混在她放学路上堵她，她拼命挣扎结果挨了打。所幸当时有人路过，将她救了下来。现在想想，我真是没用啊！我这个父亲真是不称职！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够想办法阻止那个小混混继续伤害她的话，或许那以后的事都不会发生，我的女儿也不会死！

　　“被那个小混混纠缠的时间持续了两个月。我女儿本来是学校空手道社的队员，当时正在准备一场重要的比赛，结果因为被小混混纠缠导致心情不好，输掉了那场重要的比赛。她的教练，也是她当时的体育老师恶狠狠地骂了她一顿，在那之后，还经常用各种理由找茬。因为这，我女儿的压力越来越大。直到那一天，她放学后参加训练，那个体育老师故意找茬把她留得很晚。她找不到同行的同学，独自回家的半路上又被那个该死的小混混拦住。孤身一人的她非常害怕，慌乱之中跑到了马路上，被刚好经过的一辆车子……”七尾刚史哽咽了。他死死地攥紧自己的拳头，用力地锤在沙发上，“我的女儿才15岁！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如果可以的话，让我这个做父亲的替她去死也可以呀！为什么要让她死呢？”说到这，七尾刚史猛地瞪向一旁的土门三郎和北野静江，“都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是你们害死了我女儿！所以，我要以死神的名义，杀了你们！”

　　土门三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真的非常抱歉！如果我当时能够下车去查看一下她的情况，或许还能补救……”

　　“这么说羽场先生就是当年那个小混混？”克丽斯叹息，“没想到过了十年，他还是一副小混混的样子。不知道这十年里，这家伙又害了多少人。”

　　小兰问：“难道说，十年前没有惩罚羽场先生的那个警察，就是鬼冢先生？”

　　“没错，而且，我想，当年的那个教练，应该就是四井先生吧。”亚纪说，“至于北野小姐，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就是当年坐在土门先生车上的乘客吧？”

　　北野静江猛地一抖，惊慌地垂下头去不敢说话。

　　亚纪又转向七尾刚史：“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一定要邀请毛利小五郎呢？还让他带着亲友一起。他跟你女儿的事应该没关系才对，你为什么要请一个侦探来？难道不怕被他发现吗？”

　　七尾刚史垂下头去，闷声说：“有个侦探在的话，我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更容易被相信。而且，我知道毛利先生还有一个女儿，就想也许可以利用一下。”

　　听到这儿，亚纪感觉不对劲，上前一步站在七尾刚史面前，伸出手厉声说：“把你身上所有的武器都交出来！如果我没猜错，你身上至少还留着电晕四井先生的电击枪吧，把它交出来！”

　　七尾刚史缓缓将手伸向里怀口袋。一旁的克丽斯看到他的嘴角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暗叫不妙，大喊一声“快躲开”便扑了上去。

　　亚纪听到喊声，身体下意识向左一闪，然而却慢了一步。她只觉得右侧肋部一凉，紧接着就是肌肉撕裂的剧痛，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向左栽倒。七尾刚史狞笑着从里怀兜里掏出一支乌黑的手枪，指向还想扑上来的克丽斯。

　　亚纪大喝一声，忍着疼跳起来，左手挥向七尾刚史的后脑，却被左肩突然传来的疼痛拖了后腿，拳头软绵绵地落在七尾刚史的肩膀上，没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被七尾刚史一拳打在腹部。趁她疼得弯腰的时间，七尾刚史绕到她背后，左臂紧紧勒住她的脖子，右手举枪顶住她的太阳穴。

　　柯南迅速举起麻醉枪，无奈七尾刚史缩在亚纪身后，他没有把握能一击射中。看到亚纪右侧肋间的弹孔和潺潺流出的血，他心里一紧。

　　此刻的七尾刚史脸上没有畏畏缩缩的胆小的表情，也没有不久之前坦白罪行时那种坦然的表情。此刻他的脸上布满的，是狰狞。他咧开嘴哈哈大笑：“没错，让毛利小五郎带女儿一起过来，就是为了在我被揭穿的时候可以有一个挟持的对象。没想到的是，毛利小五郎没有来，却来了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女警。”七尾刚史用枪口用力地顶了顶亚纪的头，“这可不怪我呀，警察小姐。谁叫你发现了呢？”

　　亚纪用力按着右肋的伤口，苦笑着说：“是啊，我确实是自作聪明了。我以为如果有手枪，你就不会用那么费劲的方法杀人。是我大意了。”

　　“愚蠢的警察！”七尾刚史又是一阵大笑。

　　“我不得不佩服你，你这招扮猪吃虎一开始确实骗过了所有人。”亚纪做了个深呼吸，“我想，鬼冢先生和四井先生也是被你表现出来的胆小的样子给骗过去了吧。所以你才有机会接近他们，并且杀了他们。但是当我仔细看过二楼的平面图，以及两起命案发生后你们几个人赶到现场的先后顺序，我就明白了，你真的很可疑。”

　　“哦？愿闻其详。”

　　“鬼冢先生被杀后，你是第一个赶到他房间门口的。”亚纪一边说一边朝柯南使眼色，“你的房间就在他隔壁，能第一时间赶到倒是不奇怪。但是当四井先生遇害时，你依然是第一个赶到他门前，这就不对了。你的房间在楼梯的另一边，北野小姐说她听见声音就马上打开门，当时你已经跑到他门口了，不管怎么说这也太快了点。所以我明白了，你是杀害四井先生后跑出房间，又转过身假装刚刚跑过来，想以此迷惑北野小姐。”

　　“你说的对。”七尾刚史狞笑，“但是现在你知道这些已经晚了。”说着他将手中的枪指向了对面的几个人，“你们给我听好了。我只给你们一分钟时间，让那两个该死的家伙站到前面来，让我杀了他们，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女警！”

　　听到这番话，北野静江吓得大叫起来：“不，不要杀我！我已经知道错了！”

　　七尾刚史怒吼道：“知道错了有什么用？我女儿已经死了！你必须为她偿命！”说着又用枪口用力地戳了戳亚纪的头，“如果你们两个不马上站出来，我就杀了这个女警！”

　　“是我犯的错，请不要再伤害无辜的人。”土门三郎上前一步，跪在地上。”

　　“不……不可以……”亚纪用力地深呼吸，大声阻止，“千万不要过来！你以为你们两个死了，他就能够停手吗？别傻了！好好想想他写的那个所谓剧本吧！难道你们忘了最后一句话了吗？「一个也别想离开」！他根本就没打算放任何一个人活着离开这里！”

　　“闭嘴！”七尾刚史勒紧她的脖子，“再废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亚纪冷笑：“你女儿的事本来是个令人同情的悲剧，可是你不去用法律的手段让这些人接受惩罚，反而打着复仇的旗号杀人。还说什么「一个也别想离开」，真是可笑！为女儿报仇需要杀光所有人吗？比如克丽斯小姐，还有小兰，她们与此事毫无关系，你凭什么伤害她们！”

　　“你闭嘴！”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亚纪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后一仰头，后脑勺正撞在七尾刚史的下巴上。接着她双腿用力一蹬，整个人猛向后靠。七尾刚史没反应过来，被靠得失去平衡，仰面摔倒，头重重地砸在地板上，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克丽斯上前几步，一脚将掉在地上的手枪踢向了远处。与此同时，柯南将一根麻醉针送进了七尾刚史的脖子。

　　克丽斯回到亚纪身边，扶起她的上半身，帮她检查肋部的伤口。幸好亚纪速度快，子弹只是从她肋骨外侧的肌肉中穿过，没有击中骨头，也没有击中内脏。但是如果不尽快送医，失血也可能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亚纪把头靠在克丽斯肩上，做了几个深呼吸，却还是无法抑制肋间的剧痛。左肩也一阵阵地疼了起来，让她有点应接不暇。

　　“管家，别墅里有急救箱吗？”柯南问。

　　“有，我去拿。”野村管家跑上楼，不一会儿捧着一个药箱跑下来。小兰接过药箱，取出绷带按在亚纪的伤口上止血。

　　“这不行，得赶紧送她去医院。”克丽斯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可是，电话没有信号。”野村管家急得团团转。

　　“七尾先生房间有卫星电话。”柯南说，“刚才我们发现的时候就已经用它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赶过来的。”

　　克丽斯看着亚纪越发苍白的脸色，颤声问：“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如果刚才那家伙的枪走火了怎么办？他的枪口可是顶着你的脑袋上！”

　　亚纪看着她，挤出一丝微笑：“因为，我是个警察。”

　　克丽斯再也抑制不住，摘掉墨镜露出红肿的双眼，还有从眼中涌出的泪水。

　　“你……”看着眼前这张脸，亚纪不禁睁大了双眼，“你……到底是谁？”

　　“我……”克丽斯努力地想要露出微笑，想要露出自己最温柔的表情，然而，她失败了。她现在的表情像是苦瓜一样，满脸都写满了「心疼」二字。

　　“告诉我！”亚纪的声音也在颤抖，她浑身都在发抖。疼痛和失血让她感觉浑身发冷，视线也在渐渐模糊。但她太想听到那个答案了。

　　“好，我告诉你。”克丽斯说，“我的丈夫，叫宫野天羽，我的名字叫——宫野……克丽斯。”

　　“宫野？”小兰惊讶地抬起头。

　　亚纪的眼睛骤然睁大，又缓缓缩小，她的脑袋无力地靠在克丽斯的肩头，努力想要举起的手也像是在一瞬间被抽光了力气，重重地落在地上。

　　克丽斯的眼泪彻底失去抑制，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流。她拼命地抱紧亚纪，口中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

　　两天后，米花综合医院。

　　雪后的阳光格外温暖，却温暖不了克丽斯拔凉拔凉的心。阳光照耀在雪地上，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辉，然而她没有办法欣赏这样的美景。她的眼睛上覆盖着厚厚的纱布，将阳光彻底隔绝在外。

　　冲矢昴悄悄走到她背后，说：“你明知道自己不能那么流泪的。”

　　“那种情况，我控制不了自己。”克丽斯苦涩一笑。

　　“医生说你的眼睛因为受到严重刺激，恢复视力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克丽斯笑着打断他的话：“无所谓了。只要她没事，就可以了。毕竟她是我无可替代的事物，我唯一的，女儿啊……”

　　（2019-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