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雪花酥
‘我热衷于满天星的同时溺死在你的年少轻狂意气风发’
高强度的学习和练习曲子的时间无间断的运转,陈佳木然的按照计划样样完成,她忙碌的好像忘记了宋淮。
被崔允几个人扯着去食堂抢位置,陈佳被安排占着座位,她对捧着铁盘的同学统一答复道:“这里有人。”,被不同方位的视线盯着,陈佳无言的瞥着窗台,西红柿没了。
“佳佳,我们来晚了,给你换了个青椒炒蛋。”,崔允在她身旁坐下,神色里有些抱歉。
夹起大块的青椒,她看了眼绿皮里的白籽,霎时间后悔那日回应崔允了。她挑着青椒,听着几人说笑。
“你们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啊?一个个都老实交代!”
“说到这个我就没食欲了,毕业那天他就跟我提了分手,说自己考上重点高中了,以后不是一个道上的人,想想就气。”
身旁的人手忙脚乱的安慰白芩秦,止住呜咽后又颇有兴致的询问别人。白芩秦扫了一眼扒拉着饭的陈佳,挑了挑眉头调侃道:“陈佳,只有你没说了,不会你都看不上吧?”
还没等她开口,卢楚悦就自作主张的嘲笑着低头嚼着米饭的陈佳:“陈佳可是高一五班的班花,眼光自然高了,一般男的哪能入她的眼。”
“看来你比我还懂啊。”,她吃完盘里的肉块,放下筷子冷声到。
“你还急了?那你倒是说说有没有喜欢的男生啊。”
“有,现在不喜欢了,还有问题吗?”
她原封不动的把崔允打来的青椒倒进垃圾桶,被一旁的食堂阿姨小声用方言训斥,陈佳轻笑的看了眼收拾着勺子的阿姨,心道‘我听得懂。’
“女神,你有喜欢的人?他有我帅吗?”,陈佳被吴昊猝不及防的声音吓得眼皮一跳。她扭头看着后桌无奈的表情,对吴昊道:“麻烦你不要吓人,而且现在在上课。”
“好的女神,你不用转头说,容易被大白发现。你就告诉我那个你得不到的男人大概什么样就行。”
陈佳不停顿的写着笔记,疑惑问道:“大白是谁?”
“李问白啊,就台上讲课那个。你不会连大白的名儿都不记得吧?”
“他不是姓李吗,要取绰号也是李白比较顺口。”
“政治老师叫李白,好像…不太好。”,存在感为零的后桌弱弱的掺和一句,埋头继续记黑板上的红色粉末。
吴昊脚踢向桌腿,呲牙咧嘴的骂道:“草…我以为语文课,拿错书了。”
陈佳稍微抬头地喝着杯里的冷水,塑料杯底被崔允抬高,直饮水冒着气泡被灌进了她的口腔。她抹掉几滴趁机漏出的液体,皱了皱眉头:“你有病?”
“我就是有点好奇,什么样的男人能让你夜不能寐。”
“我什么时候夜不能寐了,你乱七八糟想什么。”,陈佳简直是被气笑了,自己天天跟陀螺似的,趴在广木就能睡着,哪有精力半夜不睡觉。
“就前几天的事吧,我每晚都能感觉到你起身广木嘎吱嘎吱的响,你在广木上坐着又不下来,反正不会是在看钢琴谱。”
“他也想知道,你说是吧吴昊?”,崔允鞋子踢了踢吴昊的腿,随后一声闷哼笑着说是。
“他是很厉害的人。”,陈佳沉默一会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没了?”
“其实他很蠢,不知道从哪听来我喜欢羞涩的男孩,就故意把自己扮成那样,真的丑。我差点就后悔喜欢他了,幸好他演技差,还经常暴露本性。他也很优秀的…半个场子的女孩子都是专门来看他的,我要排到好后面。听说他十月份要竞赛,他的必刷题写完了,现在应该在写模拟题。”
“他逃跑了,我不喜欢他。不要再用他做为打扰我的借口。”,陈佳长舒了口气,发觉并没有预料中的波澜起伏。
在原页面寻不到季韩讲的课程,她抬头看着电教平台,怎么开始讲绘制函数了。陈佳沉默地看着课本中印的函数图像,自己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和他们讲宋淮。
“崔允,你会吗。”
“别问我,我也不会。”
陈佳扯了扯嘴角,得,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是同桌了。
灯的总闸被关闭,宿舍内仍有小分贝的活动。陈佳手机开着手电筒,琢磨着还没背熟的乐谱。
床边的手表有规律的转动,手机闹钟静音震动。陈佳正想关闭手电筒,手机卡了,卡屏的同时她误点进相册,扫到了两人的合照。
她对着肆意笑着的少年轻声道:“青椒里面全是籽,我觉得你会喜欢。”,随后蜷着身躯,好像一条死了的河虾。
陈佳的手臂麻了,她缓慢的翻了个身,稍微减弱的痛感卷土重来,她吃痛的嘶了一声。
“陈佳,你又夜不能寐了?”,崔允掀开她的蚊帐,只露出一张清秀脸庞,和盖着额头的齐刘海。
她忍着就要说出口的脏话,低声道:“胃疼,别掀我蚊帐。”
崔允从她的行李箱摸出瓶装药片,爬到上铺给她灌了两片。嘴里的温热液体让她有些愣怔:“大半夜你拿来的热水?”
“熄灯前我去外边接的,盛保温壶里了。”
单人床容纳着盘着腿的两人,陈佳压了压广木垫,缓缓开口:“宿舍广木承重多少?”
“两百斤,你怕塌了?多喝点水。”
她顺着崔允的意抿了几口:“我九十,两个人还不会塌。”
“啊…我一百一十斤。”
“下去。”
“我得照顾你啊。来,再喝点…我骗你的,别赶我下去啊!”,崔允手中的保温壶被拿过,人被客气的请了下去。
从那晚过后,陈佳再也没有胃疼。其一,崔允自作主张的不让她吃辣的菜,辣条也不行。其二,崔允早晚监督她吃药配温水。
“佳佳,下个星期一见。要不然我们今晚就出来玩吧?”,崔允搂着她的胳膊思索。
“算了算了,先回去再说,我爸爸来接我了,再见。”
陈佳过着人行道前往公交站,黑色思域的后窗调下,崔允的头冒了出来,用口型不知道说了什么。陈佳皱眉,很危险。
路边种满了榕树,估计有十多个年头了,绿叶泛黄的季节榕树的椭圆形叶也有了些脱落之势。陈佳抬眼看摇摇欲坠的叶片,今年的冬天来的早了些,支撑不到年底了。
瞥一眼就能看到的公交站被在红地砖上杵了许久的少年挡了视线。陈佳的重点偏了,宋淮如肆意的风刮过,让沉寂的潭水扩散出圈圈涟漪。
“陈佳,别装看不见我啊。”,宋淮握住她的手腕,没有痛感但让她的心揪着。
陈佳怕发出颤音,一字一字道:“麻烦你放手,可以吗。”,在说完这句话后她感觉到手腕上的温度没那么贴紧自己的皮肤了。
“前面是离我学校最近的公交站,很多路过的同校都在看着我们,你不会想让我成为饭后谈资的。”
宋淮眉梢弯了弯,他扯着嘴角内心轻嘲着自己:“你总得给我个机会解释。六路还有三站到,这次你走了,我每个星期六都会在东高门口,直到你愿意听。”
她默认了宋淮的说法,或许说她之前的强装冷漠只是在等宋淮给陈佳一个可以原谅他的台阶。
两人沿着红地砖径直走到转弯处,她无意间往公路上扫去,绿漆公交车的号码牌清晰的标在车头。她垂眸盯着地面:“你骗我。”
骗子自知陈佳指的是什么,低声笑道:“那不能怪我…只能委屈你等下一趟了。”
“宋淮,你知道六路一趟要等多久吗?”
“嘶,那我只能委曲求全载你一程了。”
她貌似看到宋淮稍稍显露出的得逞笑容,压下嘴角的弧度,冷声道:“不用继续走了,就在这说清楚。”
陈佳自嘲般地嗤笑,铺天盖地的记忆涌上心头:“我发现我错的彻底。你在剧院吹口哨我以为你是大冒险输了,你下了公交车跟我要微信,打完篮球赛只喝我给的水,我发消息你秒回,我找你吃甜品你答应,看电影那个男的说你是我男朋友你也默认了,知道我胃病不让我喝冰水,在网吧我被王金骚/扰你警告他,我给你发定位你火急火燎赶过来把他按在水泥地上打,我要做什么你都奉陪,我以为你也喜欢我。”
她长舒了口气,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黑眸探索出蛛丝马迹:“到头来你他/妈是在钓我!”
“宋淮,从三月份剧院那次你就想好怎么让我爱而不得了是吗。何必呢?其实你只要勾勾手指我就色令智昏了。”
她带着情绪说完了他们的故事,两人无言沉默。头顶榕树的一小截树枝断裂,落在了宋淮跟后,在陈佳的角度只看到大拇指粗细的断枝砸在了宋淮的头顶。
“宋淮!”,她几步上前使了劲扶住宋淮的手臂和后背,紧张几秒后发觉宋淮直挺挺的杵着,眼底带有调侃,她呆愣后忙把手松开。
“怎么抱怨完就动手动脚了?”
她不搭理宋淮,只紧纂着手指,眼神慌乱的瞥向别处。
宋淮摸着后颈,收起与她逗笑时的笑意:“行,轮到我讲了。的确,大剧院那次是我故意的。毕竟我是个平凡的人,总得想办法让你对我有印象,我才能争个机会吧。后续的事,也就是为了讨你欢心了。”
她听完宋淮略带自嘲语气说完的话,心底止不住的震撼:“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逼问你的第二天,你就消失了呢?”
“竞赛的正式决赛在十月,其实陆陆续续在八月份就给送进夏令营封闭练习了,学校没有提前通知我们。就现在,我都是溜出来的。”
“况且你也没有给我机会说。”,宋淮指的是她拉黑了所有的的联系方式。
她看着眼前自己冥想多次的风华正茂少年,顿时语塞了。宋淮懒散的开口道:“你站着不觉得挺累的吗?”
意识到这是给自己台阶下,陈佳忙应声:“那…那我去等车了,拜拜。”
“走什么走,上车。”,身后一声刺耳的喇叭响,让陈佳停下有些不协调的步伐。她扭头,宋淮做在黑色机车上,手臂捞着同色的头盔。
陈佳手搭在宋淮肩上跨坐在后座,她皱眉,紧抓着保险杠:“不会摔死吧。”
身前人有些没有回答她的疑问,扭头看了眼她的手,挑眉低笑道:“你的手确定这么抓着?”
“那不然呢?”
“行,你说了算。”,头盔暴力罩在陈佳头上,宋淮手一掐锁扣就大在了一起,她有些不适应海绵贴脸的挤压感,更使劲的抓紧了保险杠。
宋淮右手拧着把柄,两个轮胎在地面处与空气高速旋转,车身的后座力让陈佳感受到瞬间的窒息。她的手在惯性作用下猛然松开保险杠,也不知什么时候姿势成了她的手臂环抱宋淮的腰,身躯间只隔了两层布料。
“我的腰怎么样?”
她正常音量应了声,没想宋淮扭头询问她在说什么。陈佳瞧见宋淮穿插在东江大桥的车水马龙间还敢回头,她忙掐了把宋淮的腰,扬声道:“挺好!”
隔着厚重的头盔,陈佳隐约听见宋淮间断的笑声。她一直很喜欢宋淮的笑声,肆无忌惮意气风发,应该说宋淮这个人便是如此。
机车在小区的保安亭停下,陈佳缓慢的撑着宋淮的肩膀下了车,像来时一样。她咽了咽喉咙的液体,朝正系着锁扣的宋淮道:“宋淮,我有点想吐。”
“你别吐我身上。”
陈佳简直要被气笑了,她点了点头:“行,再见!”
“今晚去滨江,请您赏个脸了。”
陈佳掏出卡放上刷卡机,铁门经机器响声后缓慢展开,她背对着宋淮:“那你就等着吧。”
头盔下宋淮肆意地笑,他起身朝陈佳的背影道:“八点,我来接你。”
机车在陈佳背影彻底消失在宋淮视线后扭头驰向绿灯,混杂的化合物融进了呼吸。
陈佳在厨柜上摸索着奶粉,在把奶粉提出来的同时,盐也被顺势带了下来,恰巧掉在了还没凉透的雪花酥上。她忙把盐袋放到空地,雪花酥表层上有厚度的盐让陈佳有些无言,盐被抚平在了雪花酥的一面,凉透后又全方位的盖上了奶粉。
她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多加了料的雪花酥上,对于自己外貌的装饰草草了事。陈佳提着精致的礼盒提前了下楼,一眼过去便是宋淮的机车停在保安亭旁,他和保安大爷谈笑甚欢。
保安大爷和蔼的跟陈佳打了声招呼,看两人这架势就识趣的坐回位置听着播音,望着机车往远处行驶的背影无声笑了笑。
陈佳两手背在身后,低头纠结着要不要表白,粉色的礼盒跟着她迈步子的节奏左右晃荡。
两人并肩坐在面朝滨江的台阶上,第一次感受到了沉默寡言。陈佳抿抿唇,等到十点,她就请街头歌手唱一首《七里香》,趁着潮水澎湃跟宋淮表白。
九点五十分,宋淮问她要喝什么奶茶,她其实不想喝,万一点歌的人太多了怎么办?但看着宋淮态度强硬也就由着去了。
九点五十五,陈佳跑到还在调整麦克风支架的街头歌手面前,诚恳问道:“十点的时候,可以拜托您唱一首《七里香》吗?”
常年在滨江的王奇一眼明了她点这首歌的意思,他试了试麦克风的音,抱歉的对陈佳道:“我有规矩的,十点点歌,不提前。”
陈佳道了声谢后坐回位置,她看着远处店铺的亮光,要是没抢到第一首,我就上去唱给你听。她反复点开手机,十点了。还未挤上前,麦克风便传出第一曲已经被抢的消息。
在盛况空前的四层阶梯瞩目下,王奇说了几句渲染气氛的玩笑,随后拍了拍麦克风示意安静:“往常第一首歌都是用来当众告白之类的,不过这个男生不太想被别人知道,大家就安静一点听。第一首歌《七里香》!”
周围的人有规律的挥动着手臂,陈佳支楞着下巴,安静的望着西枝江的夜景灯闪烁。
“陈佳,我想和你谈个恋爱,要不要考虑一下。”,她扭头,宋淮身着白色t恤,手中捧着一束紫色满天星,依旧是她痴迷的张扬笑意。
曲子恰巧唱到“你是我唯一的了解。”时,陈佳突然笑了。她站起身,弯了弯唇“阿淮,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陈佳是在犹豫中把精致的礼盒送出去的,或许是因为宋淮的半推半就。她在宋淮的期待中强烈要求他回去再拆开,毕竟出了点小意外。
看着宋淮把小方盒当宝贝似的揣在怀里,陈佳张了张唇:“阿淮,我的文采不好,只记得妈妈教过我,追喜欢的男孩子要用甜的。其实我觉得…咸的也不错。”
陈佳一天坐了三回宋淮的后座,每回都是短暂而心情复杂。她换上新的满天星,人好像飘在了云雾里。
机车停靠在自家车库,宋淮边上楼边拆开盒子,在昏暗光线中辨别出‘雪花酥’三个字眼,他忙拆开包装塞进嘴里。或许这股奇怪的味道让宋淮对甜品生出了阴影,又回想陈佳方才斟酌着的话,宋淮眯了眯眼睛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在十六岁的一个平凡日子里,送了他喜欢的女孩一束满天星,咽下了甜咸交织的雪花酥,许下只有自己知道的承诺:守着他的陈佳一辈子。
宋淮坐在天台咬着方形的雪花酥,拧起眉头接通了电话:“喂?”
“宋淮!你小子干什么去了?谁允许你不请假偷溜出去的?三十分钟马上给我回来!”
号码被那头摁断,手机屏幕亮了一瞬又被关下。宋淮站起身拍掉衣袖上无意蹭到的灰:“跟你请假你也不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