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凤栖宫，走到没人的地方，湮玥捧腹大笑，头上的配饰相互撞击，发出悦耳的声响，和她的笑声合奏出美妙的乐曲。

　　“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你是没看到瑶昕那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嘴脸，简直大快人心。”

　　凝珠仔细的注意着周围的情况，见湮玥明目张胆的语出不逊，赶紧提了一句，“娘娘，切莫被人抓到把柄，咱们要高兴，应该关起门来自个高兴。”

　　湮玥连忙捂住嘴，轻轻的点了点头，忍了好一会，还是没忍住。

　　“哈哈哈哈，真的太好笑了，先让我笑一会。”

　　凝珠见她只顾着笑，没再说暨越的话，也跟着弯了眉梢。

　　虽然这位主子阴晴不定，但其实是个真性情的人，相处起来，虽然忐忑，却也挺自在的。

　　笑够了，湮玥直起身，擦掉眼角笑出的泪水，看着依旧昏暗的天空，凄苦的笑了笑。

　　让瑶昕付出代价，是她下界的首要目标，现在做到了，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因为受过的伤并不会消失，心里的痛也依旧都在，说是在报仇，其实不过是一次次的撕开自己的伤疤，让自己清楚的记得，曾经的那些锥心之痛。

　　伤人三分，伤己七分。

　　可她却不能停下，不然永远也无法从过去走出来，不放下，心魔就一直都在。

　　凝珠感受到了湮玥的悲伤，替她擦到眼角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担忧的喊了声“娘娘”。

　　湮玥回神，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再次笑得没心没肺，遥指着明月宫，大手一挥，“走，现在轮到萧妃了。”

　　说完，就大踏步的朝前走，威风凛凛的，像个打了胜仗的大将军。

　　明月宫的位置有些偏，但离梅苑最近，远远的就闻到了淡淡的梅香。

　　寒梅，欺霜傲雪，高洁自傲；萧妃，审时度势，阴险卑劣。

　　两者还真是不搭，白白污了一片清净地。

　　凝珠见湮玥在梅苑前站定，还以为她兴致突发，想要去看梅花，有些为难的说道：“娘娘，梅苑被皇上封了，进不得。”

　　湮玥诧异，这才看见门上落了锁，不解的问，“为什么？”

　　之前每到年前，宫内都会举办一场梅花宴，王公贵族，百官家眷，都会来参加，诗词歌赋，泡茶煮酒，好不热闹。

　　去年都还举办过，今年为什么突然就封了？

　　“回娘娘，奴婢也不甚清楚，好像……好像是华妃过世之后，皇上就封了这里。”

　　凝珠说完，小心的打量着湮玥的神色，见她没有露出不高兴的表情，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谁都知道华妃以前是皇上最爱的人，虽然人不在了，但在盛宠正隆的娴贵妃面前提起，也挺不合适的。

　　如果触怒了她，凝珠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有什么后果。

　　湮玥的视线落到了伸出墙外的红梅上，梅花上积了一层薄雪，红白交映成辉，美得惊心动魄。

　　她知道瑾渊为何在她死后突然封了这里，因为这里是因她而建。

　　那时，她初入皇宫，各种不适应，因为出身贫贱，不仅要面对百官的质疑，还要面对后宫妃嫔的刁难，连个清净地都遍寻不到。

　　有一次，她在陪瑾渊逛御花园的时候，看到了开得正盛的腊梅，便说了句，“我想念净月庵的梅花了，也不知道师太有没有泡梅花茶，她们过得可还好。”

　　瑾渊握着她的手，将她揽到怀里，“如果你想看梅花，我便为你种一片梅林。”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梅苑。

　　瑾渊是真的有心，收罗了各种梅花，让梅苑常年花开不败，唯冬日最美，五彩缤纷，美如幻境。

　　曾经，她以为这就是瑾渊对她的爱，直到她死，她才知道这只是一种偿还。

　　她爱他，他不爱她，他给不了感情的回应，就从各方面补偿，半点便宜也不占。

　　凝珠见湮玥频频走神，还以为她想同华妃比较，讨好的说了句，“娘娘如果想来，可以和皇上说，以皇上对娘娘的宠爱，肯定会愿意为了娘娘再开梅苑的。”

　　湮玥回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在你眼里，华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从来都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在普通人眼里是什么人。

　　可是现在，她突然想知道了。

　　见凝珠在思考，似乎在考虑该如何说，她沉声提醒了一句，“我不想听假话。”

　　凝珠盯着脚尖，淡淡的开口，“华妃是一个奇女子。”

　　湮玥一愣，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这样一个褒义的评价，要知道，她可是带着“妖妃”之名被处死的，可谓是众望所归。

　　“为何会这样说，据我所知，华妃是全南褚都想除之而后快的‘妖妃’。”

　　凝珠摇头，目光变得坚定，她认真的看着湮玥，“不是这样的，除了皇城，华妃一直都是被人敬仰的人，特别是边关。”

　　“她帮助皇上收复失城，将北逍国打得连连败退，逼北逍国以一座城池为赔礼，签下了停战协议，让边关的百姓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她用每一次军功，换来百姓的减免赋税，让他们的生活更加富足。”

　　“她提倡兴修水利，大大的缓解了旱涝过后的灾情，让百姓不至于背井离乡，到处讨生活。”

　　“她更改科举制度，让寒门学子有机会报效朝廷，很大程度上的避免了官官相护，少了很多的冤假错案。”

　　“她正直善良，不屑于谄媚迎奉，被后宫妃嫔排挤，如履薄冰，却从不怨天尤人。”

　　“她舍小家为大家……”

　　凝珠还没说完，就掩面哭了起来，那沉痛的哀伤，不似作假。

　　湮玥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听到这样一段话，鼻子发酸，也有些想哭了。

　　她以为自己做了那么多，没人会记得她的半分好，不曾想，竟然有人全部都记在了心里。

　　哭了好一会，凝珠才收了眼泪，忐忑的看了湮玥一眼，紧张的攥着自己的衣角，等着被责罚。

　　湮玥也从震惊中回过神，紧紧的盯着凝珠，问：“一个普通宫女不会知道这么多，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