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农历新年显得格外与众不同，雪灾泛滥，民不聊生。

　　落山的新帝暴政横行，为了扩充军队，放纵收编的盗匪杂牌军拿银子和粮食诱导那些饥荒的流民百姓来到落山，然后择优而选，身体羸弱的就名人直接杀掉，节约出粮食供养别人。

　　一时之间易子而食的荒唐事都时有发生。

　　开春之后，民怨还在持续，但情况要比年前要好一些。

　　这天午后，萨乐君收到甘劭传来的信，他派了林子豫接应萨乐君和苻湛。

　　二月初，新的一批药材要送往京城，萨乐君既然答应要帮助苻湛复国，她就认真的对待这件事情，甚至做了一份计划书。

　　首先要做的就是扩大药材生意，贯穿落山、京城以及几个州郡的商道也在春寒料峭的时节重新启动。

　　从陵水乘坐商船前往京城，萨乐君和苻湛都没有休息好，阿辽没有同行，他的行踪越发难以捉摸，少了一个‘长工’，很多事情都要他们两人亲力亲为。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甘劭才会让林子豫亲自来接应。

　　“估计抵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林子豫估算了一下时间，“不过我早就安排好了住处，你们也不必太担心。”

　　萨乐君点了点头，“如今甘劭在京城彻底扎下根了，我们没有什么可担心。”

　　“年前互市的事情导致甘劭私下蓄积的人马暴露，甘云涛在一年一度的家族祭祀中施以惩戒，却不料甘劭早料到会这般，主动提出要自立门户。”

　　林子豫一边说着，一边用钩针挑了挑油灯里的灯芯，“蓉郡主早知道甘劭是甘云涛膝下唯一能掌控这些生意的继承人，所以公开表态支持甘劭，并且让他彻底住在京城。”

　　“蓉郡主的这份人情甘劭要如何偿还？”苻湛问。

　　“还能是什么，粮食和银子。”林子豫不以为意。

　　他继续说道：“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过墨月山庄的主人换成林舒是我们想象不到的。魏若蓉的郡主身份也不再隐瞒，她还指望撮合林舒和苻湛。所以才会将林舒认作义妹。”

　　萨乐君闻言看了一眼苻湛，“魏若蓉那么聪明，她不可能看不出苻湛对林舒并无心意，强扭的瓜不甜，她这是何必。”

　　“在蓉郡主看来苻湛愿不愿意不重要，她能为你们提供更多的生意，作为代价，苻湛便要和林舒成婚，做蓉郡主的妹夫。”林子豫说：“她是想要借此方式来拉拢你们入局。”

　　苻湛轻笑，“那她还真是小看我了。”

　　谁都听得出来，苻湛的冷笑带着几分阴鸷。

　　在商船抵达京城外的港口之后，一行人又换上马车，进入城里的时候，戌时过半了。

　　明明还带着寒意的夜晚，可京城的城郊位置依旧是灯火通明。

　　自从互市遭遇的风波之后，很多绕行而来的商贾都会选择来京城最大的贸易集市—东郊。

　　此处就是东郊，萨乐君隔着马车都能听到各种吆喝的声音，大小不一的马车穿梭其中，有龙游商人，还有各种小贩，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林子豫安排的住处紧挨着东郊最热闹的中心位置，整条街都挂着大红灯笼，街道的喧嚣声颇有通宵达旦的征兆，每条街都有当铺、酒铺、窑子和客栈。

　　“之前来京城，东郊还不是这番景象。”萨乐君疑惑，“当时空置的店铺租赁都找不到买主，今儿倒是让我开了眼了。”

　　“去年的雪灾让不少家庭支离破碎，很多人都冒着风雪迁到京城郊外，为了求个安稳。”林子豫慢吞吞的说着，“东郊恰好满足这些人的需求，甘劭洞察了商机，于是就有了今日的一面。”

　　苻湛看着街头巷尾的灯笼像是点缀夜空的星星，将东郊外的夜映衬得更加幽暗。

　　“我们住的地方是京城‘飞记’的暗桩之一。”林子豫对着萨乐君指了指方向，“和甘家有生意往来的，不管是明面上的生意还是私下的暗货，都要在暗桩挂牌登记才能兜售。”

　　萨乐君在密信里知晓这个情况，可百闻不如一见，在她和苻湛下了马车抵达暗桩的时候，恰好看到又伙计在招待挂牌的商贾。

　　这些人显然都是精挑细选的跑堂小厮，和不同的人打交道，才会有这般气定神闲的气场。

　　“不必好奇，你瞧的那个伙计还和落山的盗匪打过交道呢！”林子豫顺着萨乐君的目光看了一眼，笑着调侃。

　　苻湛不太喜欢林子豫同萨乐君说话的语气，更见不得他最佳的笑。

　　“我记得密信里提到过，但凡挂牌的商人想要和那些买主做生意都会提供服务，甚至还充当调和的角色。”苻湛说，“不会收取中间的利益，只是需要将买卖的货物如实登记。”

　　“是啊，这是共享情报的好处，否则‘飞记’是如何知晓物价以及稀缺的物质呢？”林子豫看向苻湛的目光多了几分异样。

　　“商者都是互利为友的，一旦没有了利益这层瓜葛，就容易一拍两散，甘劭这么做也是为了富贵同享，目光放的常远想要和这些过往东郊的商贾多打交道罢了。”苻湛如此说道。

　　林子豫知道他聪明，也不再解释什么，带着他们直接去了后院。

　　等萨乐君见识了后院的布置之后，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些行商巨贾都愿意和甘劭打交道了，这么周到的服务，自然能笼络人心。

　　“难怪魏若蓉这个郡主都愿意抛出身份来支持甘劭了，她怎么舍得放过这个富可敌国的土财主。”

　　苻湛说话时，目光略过那重檐下挂着的琉璃灯盏，透过那斑斓的光泽，看到的都是银子堆出来的浮华。

　　穿过九曲回廊，萨乐君和苻湛到了屋子里，林子豫回去和甘劭复命，留下亲信照顾他们。

　　萨乐君没让这些所谓的‘亲信’侍奉，只让他们留守在院子里。

　　舟车劳顿，又是大晚上的，萨乐君和苻湛吃了点热乎的汤面就各自回房间休息。

　　翌日一早，苻湛掀起袍衫来到正厅，瞧见萨乐君正在暖炉旁边的矮几前喝茶。

　　“早膳一会就送来。”萨乐君将热茶递给苻湛。

　　“这次来京城万事都要慢慢来，大家都懂得和气生财的道理。甘劭他们纵然知晓我们的身份，也不会再对我们隐瞒什么，京运马道的事情我们不用问，他也会主动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