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刀形成巨大的刀影，瞬间就抵达到了段重阳的心头处，与他心口的长袍紧密接触。
如此近的距离，段重阳甚至已经感受到了刀锋上的寒意。
“只要，只要给老夫一吸的功夫……”
浓烈到了极点的死亡恐惧感，让得段重阳飞速后退而去。
他知道，他如果有一丝的迟疑，必死无疑。
段重阳是退了，可彭战天的刀同样在前进，步步紧逼，不给段重阳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弥空一心向佛，从不杀戮。
今日的最好结果，是弥空击败段重阳，然后让其然后安然离去。
这是弥空想要的结局，但却不是彭战天的。
无论如何，彭战天也不会放任一个，随时都在想着取走他性命的人活下去。
段重阳今日必死！
彭战天的出现太快，太突兀，反应不及的不只是段重阳，还有弥空。
当他察觉到了彭战天时候，他的拳劲已经爆发出来了。
为时已晚！
轰…
呼呼…
拳劲将大气压缩成了一道团金光，一个堪比亭台一般大小的金色拳头，宛如陨石一般砸向段重阳。
段重阳心中只有面前的夺命黑刀，却忽视了背后的金色巨拳。
“不要…”
弥空惊骇欲绝，想要阻止悲剧的发生，可身法不是他的擅长，他根本就不可能在金拳之前救下段重阳。
轰…噗嗤…
拳劲在段重阳的脊梁骨上爆发出来，彭战天的黑刀，也瞬间穿透了段重阳的心脏。
不只是刀！
由于彭战天的杀心太重，以及段重阳身后的拳劲太大，让得彭战天的整条握刀手臂，都从段重阳的胸口穿了出去。
砰…
人刀合一的刀势，与弥空的拳劲同时爆发出来，段重阳的胸膛被活生生的炸成了粉碎，漫天血污带着残肢断臂，染红了整片夜空。
段重阳感受着身体上极度的空虚感，感受着生命力宛如瀑布一般流失的恐惧感，他不敢低头去看他的身体，而是睁大着眼，看着大半条手臂都已经伸入他胸膛的彭战天。
“我…要…死…了…？”
段重阳空洞的问，似乎已经成了没有灵魂的尸体。。
“嗯，你要死了！”
彭战天轻轻点了点头，望着面前的段重阳，嘴角再次升起了习惯性的怪笑。
“为…什…么…”
得到了彭战天的肯定，段重阳不仅没有惊慌，也没有恐惧，而是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彭战天嘴角再次高高的扬起，试探性的问道“你是想问，你是灵武境的强者，又是真武门的堂主，地位和实力都是一方强者，可最终却栽倒了我这个没有地位，没有实力的少年身上？”
段重阳迅速点了点头，他就是想问这个问题。
“很简单！”
彭战天笑意更盛“因为，我是…叶…玄…啊！”
彭战天的话音落下，脸上露出了任何人都未曾见过的天真笑容。
这笑容如果是出现在弥空的脸上，那是情有可原，可出现在彭战天身上，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原来如此！”
段重阳此刻也露出了笑容，非常开心的笑容，似乎是得偿了一百年的心愿。
时至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彭战天’这两个字，代表的是死神，是不可侵犯。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一定、不再招惹你…”
伴随着笑意，段重阳的老眼逐渐合拢起来。
段重阳，卒！
“哼！作为你死前顿悟的奖赏，我就不把你的尸体拿去喂狗了！”
彭战天冷笑着，手臂一松，段重阳的残体如同一团衣物一般从彭战天的手臂上脱落下去，最后啪嗒一声，掉到了早已经汇聚成溪的血泊之中。
呼…
彭战天闭目，任由清凉的月光挥洒在脸上，这不仅是在放松着刚才的紧迫心情，更是在为除掉心腹大敌而感到痛快。
在彭战天进入真武门的这段时间里，段重阳一直将彭战天置之死地而后快，彭战天虽强，可段重阳的确有取走他性命的实力，彭战天不得不小心翼翼，处处提防。
今日，心腹大敌终于除掉，等于是悬在心口的石头得以放下，彭战天自然是开心无比的。
此时，一阵呢喃声忽然响起，让得彭战天睁开了眼。
只见，弥空小和尚立在段重阳的残骸前，低着脑袋，正在颂念着超度心经。
弥空的眉宇皱的极深，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阴沉气息。
彭战天轻声笑了笑，他知道弥空是在记恨他，也没有急于回山，就在边上等待着弥空的诵经结束。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法律，人们也都养成了逃跑的本能。
见到强大的武者，逃！
见到不可招惹的人，逃！
而从弥空和段重阳战斗的开始，这条街上的人们就已经躲得远远的，即便是房屋被摧毁，也没有一人敢现身出来讨要说法。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不多时，弥空诵经结束了，没有搭理彭战天，一脸阴沉的向着无相寺走去。
彭战天再次哑然失笑，也是慢慢悠悠的向着山上走去。
一路上，彭战天和弥空虽然隔得并不远，但并没有再交流过一句话。
在即将踏入无相寺的门口时，弥空忽然站住了身子，一脸埋怨的望着彭战天。
“师兄您难道不应该想我解释一下吗？”
弥空道。
“解释，解释什么？”
彭战天停住了身子，淡漠的望着弥空。
“您要杀人，我管不了，也没有资格管，可您不该将我也拉下水！”
弥空皱眉道“我从小到大，一直奉行着着师尊对我的教诲，从未杀过生！”
“……而今日……”
想到段重阳惨死的模样，弥空心中就无比难受。
“动手杀他的是我，你与他对战，纯粹只是切磋，连我的帮凶都算不上，怎么能说是杀生呢！”
彭战天轻轻一笑，并没有将弥空的愤怒放在心上。
“我不杀他，但他却因我而死！”
弥空低头道，言语中依旧有着浓浓的自责之意。
“所以，你是因为自己犯了杀戒而自责？”
彭战天忽然开口道。
“师兄何意？”
“我是想要问你，你的自责，是因为你触犯了佛门清律，还是说，是因为你的慈悲心肠？”
彭战天怪异一笑，目光仅仅的盯着弥空道。
“当然是后者了！”
弥空兀地皱眉，脸上出现了一惶恐，眼睛下意识的躲开了彭战天的视线。
“狗屁！”
彭战天不屑的一甩袖子，看穿了弥空的心思“你生气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条例，仅仅实在担心今日的杀生，会成为你修行之路的瑕疵！”
“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是在因为段重阳的死而伤悲，还是在因为你触犯条例而伤悲！”
彭战天愤怒跺了步子，再次怒道“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名武者，手上都沾染着无尽的血腥！”
“段重阳该死，我彭战天更该死，甚至，这全天下的每一名武者都该死，可这有什么办法？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任何人都打不破的规则！”
“你年纪虽小，可应该很清楚这个道理！”
“否则，你便不会半心修佛，半心习武！”
“既然你和我们是同一类人，那你说说，我杀个人，为何要向你解释？”
彭战天不屑的笑着，然后抬脚进了寺庙。
“我…我……”
弥空伸手，想要向彭战天证明，事情并不是所说的那样，可他找不到任何来为他辩解的理由。
的确，他方才的生气，是因为他触犯了佛门的条例，并不是因为段重阳的死亡。
可，条例不就是慈悲的代表吗？
条例不就是‘佛’吗？
条例……真的是佛吗？
如果不是，那在血腥的这个世界上，什么才是佛？
“我…到底在干什么？”
弥空抬头，望着破旧门栏上的无相寺三字，思绪彻底混乱起来。
此时，无相寺内。
“啪啪啪…”
彭战天刚刚走到自己的房间前，身后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彭战天皱眉转头，却见到了度厄和尚立在略微皎洁的月光下，含笑地为他鼓着掌。
彭战天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眼中流露出一抹恼羞成怒之色。
“佛之心，要的不是律例，而是发自内心的自律，你刚才的言论，是谁教你的？”
度厄和尚笑着问道。
“本少爷自学成才的！”
彭战天仰着脑袋，一脸挑衅的望着度厄。
“呵呵呵…洒家本以为你不适合当和尚，可现在看来，你还挺合适的……”
度厄和尚笑得玩味，目光深邃。
“当你个大头鬼！”
彭战天狠狠的白了一眼度厄和尚，旋即推开房门，头也不回得到“本少爷要休息了，你若没事，就好好教教那小子，外面的世界不像佛经，想要真正的入得佛门，依靠的并不是佛偈佛律，更不是仁慈，而是那颗看透了世间因果的佛之心，善恶循环，因果报应……”
声落，彭战天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因果报应？”
度厄和尚微微歪着脑袋，斜望着彭战天的房门，浑噩的老眼中不停的绽放异彩。
“没想到，这个小兔崽子居然这么有天赋！”
彭战天走后，度厄和尚来到了寺门口。
弥空依旧神色颓败的坐在石阶上，心中宛如一团乱麻。
“你师父有没有说过，他什么时候回来？”
度厄在身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