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台的红光还在闪，地下三层的电力波动没有平息。我正准备调取服务器日志，监控画面突然一抖——林雪薇倒在清洁车旁，左手抽搐，无名指戒痕处渗出一滴血，顺着金属车架滑落，在地面留下一道细长的暗痕。

　　“锁通道。”我立刻切断实验室内部所有非必要电路，只保留核心系统供能。沈砚秋已经冲了过去，从袖口抽出一支蓝黑色钢笔，按动笔尾按钮，一道微弱的扫描光束扫过林雪薇的太阳穴。她的眉头皱了一下：“脑电波和冷冻舱样本完全同步，这不是巧合。”

　　裴听霜站在投影屏前，盯着那串跳动的生命体征数据。“活人的神经信号跟死人对频？这不科学。”

　　“不是死人。”我说，调出冷冻舱编号比对结果，“那块脑组织有持续代谢反应，温度维持在36.2度，细胞活性稳定。它被某种机制维持着，而且最近七十二小时接收过三次远程信号刺激。”

　　沈砚秋把扫描数据导入量子阵列，输入一段加密指令。几秒后，全息投影自动激活，空气中浮现出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影像。他站在一间标有“Neural Link Lab”的实验室里，正在调试设备。镜头拉近，他的工牌上写着：周明远，首席研究员。

　　林雪薇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他还活着。”

　　“是记忆残留。”沈砚秋低声说，“她的潜意识里存着这段影像，但系统没权限访问这种层级的数据。我们得手动解码。”

　　我打开文明重启系统的底层日志，发现刚才那波电力异常并非来自外部攻击，而是从冷冻舱所在区域反向触发的信号脉冲。系统标注了一条新警告：`BIOSIGNAL FEEDBACK DETECTED. SOURCE UNKNOWN.`

　　“有人在用她的身体当接收端。”我说，“戒痕是触发点，血液是生物密钥。”

　　裴听霜走到观察窗前，看着被抬进隔离舱的林雪薇。“她每次情绪波动，手指都会不自觉地去碰那个位置。这不是习惯，是程序设定。”

　　沈砚秋点头：“她在被远程唤醒。而唤醒她的，正是她以为已经死去的人。”

　　我重新运行模型，加入周明远的生理参数和信号频率。系统开始推演意识上传的技术路径。十几秒后，一行结论浮现：`CONSCIOUSNESS TRANSFER REQUIRES LIVE DONOR INTERFACE. BRAIN TO BRAIN RESONANCE MAINTAINED VIA NEURAL ANCHOR.`

　　“必须有一个健康的大脑作为宿主。”我抬头，“意识不能凭空迁移，需要活体支撑。周明远的大脑是容器，但操作者需要另一个载体来建立连接。”

　　裴听霜冷笑一声，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医疗档案。“查尔斯每年十一月都会去瑞士一家私人诊所，项目名称叫‘神经稳定性维护’，费用单据显示每次支付一百二十万美元。七年来，从未间断。”

　　我接过档案，翻到签字页。签名下方有一行小字备注：`Subject exhibits high cortical coherence with offsite backup node.`

　　“备份节点。”我说，“他在把自己的意识分段上传，而接收端，就是像周明远这样的大脑容器。”

　　沈砚秋盯着投影中周明远的影像，忽然开口：“问题不在技术，而在动机。如果只是想永生，没必要搞这么复杂。他真正想要的，是控制权。”

　　“多重人格网络。”我说，“一个主意识，多个副体，分布在不同地点，随时接管。就算某个节点被毁，他依然存在。”

　　空气静了下来。

　　裴听霜把档案拍在桌上：“这不是商业战了。这是人在试图变成神。”

　　我转向量子熔炉，紫色火焰在炉腔内起伏不定。连续高强度运算让系统接近临界，冷却指数已经开始报警。但如果现在停机，刚建立的信号追踪链就会断裂。

　　“还能撑多久？”我问。

　　“最多三十分钟。”裴听霜查看能源曲线，“备用线路还没接通，主电网负荷已经到顶。”

　　“不需要三十分钟。”我说，“只要五分钟。”

　　我调出熔炉的核心协议，手动剥离非关键进程，将全部算力集中到信号回流模块。沈砚秋同步启动诱导程序，以林雪薇的记忆频率为引信，向冷冻舱发送共振脉冲。

　　“她在抵抗。”沈砚秋盯着监测屏，“她的大脑在排斥这个信号，但身体在被迫响应。”

　　“不是她。”我说，“是周明远。他察觉到了外界干扰，正在反击。”

　　投影突然闪烁，原本模糊的信号轮廓开始凝聚，七个光点逐一浮现，分布在欧亚大陆与北美海岸。每个光点都带有独立的脑电波特征，但基频一致。

　　“全是查尔斯。”沈砚秋声音压得很低，“七个人格节点，全部处于活跃状态。其中一个在日内瓦，两个在东海岸，还有一个……就在东海海底。”

　　裴听霜盯着那个深海坐标，眼神变了：“我们之前拦截的声呐信号，不是武器测试。是他在跟自己的副本通讯。”

　　我放大日内瓦节点的数据流，发现其信号模式与林雪薇戒痕出血的时间完全吻合。每一次共振，都会引发一次生理反馈。

　　“戒痕是认证标识。”我说，“只有她能激活这条链路。她是钥匙，也是囚徒。”

　　沈砚秋收起钢笔，指尖轻轻敲了三下桌面，节奏和之前诱导信号时一致。投影中的脑图微微震颤，某一节点出现了短暂紊乱。

　　“他怕这个节奏。”她说，“1976年越南战场上，他指挥的小队就是因为一段摩斯密码被打乱，导致整支侦察组覆灭。这是他的心理锚点。”

　　“我们可以利用它。”我说，“下次信号接入时，用这段节奏干扰主节点，制造认知混乱。”

　　裴听霜摇头：“前提是他们还会再来。刚才那次暴露，等于告诉对方我们已经看穿了。”

　　“他们会来的。”我看着熔炉里的火焰，“因为我们还没动那块假钢板。查尔斯知道我们在等他，所以他一定会亲自验证控制权是否还在。”

　　话音未落，主控台警报再响：`POWER SURGE IN SUB-BASEMENT LEVEL 3. ORIGIN: CRYOGENIC CHAMBER.`

　　“他又来了。”裴听霜抓起读卡器，“这次不是试探，是全面接入。”

　　我迅速切换系统模式，将熔炉算力压缩至最低维持状态，保留信号捕获通道。沈砚秋启动全频段记录，笔尖在平板上快速划动，写下一段反向编码序列。

　　林雪薇在观察舱内突然睁眼，瞳孔失焦，左手抬起，无名指直指天花板，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她在传递信息。”沈砚秋说。

　　我盯着投影，七个光点开始移动，逐渐形成环形结构，中心指向我们所在的实验室。

　　熔炉的火焰猛地一缩，随即爆燃，紫光填满整个房间。

　　沈砚秋按下发送键。

　　编码序列顺着信号链逆流而上，穿透地下电缆，跃入卫星信道，最终撞向那个位于日内瓦的主节点。

　　投影剧烈抖动，其中一个光点骤然变红，紧接着，传来一声极短的音频反馈——

　　是查尔斯的声音，带着颤抖，说出三个字：

　　“谁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