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在主控室响起的时候，我正盯着反向入侵进度条。三辆黑色越野车已经进入预警区，距离基地南线只剩七公里。它们没有开灯，也没有发出任何无线电信号，但车载设备正在释放一种复合频段的低频波，像是某种预热程序。

　　我调出全频段监测图，发现这波信号不是普通的干扰。它带着定向聚焦特征，像一把刀慢慢插进地壳层。系统模拟结果显示，如果放任不管，十二分钟后主控室就会因为共振导致结构失稳。天花板可能塌陷，电缆会大面积断裂，整个指挥系统将瘫痪。

　　我立刻切断非必要电路，启用备用光纤链路。通讯频道切到熔炉区：“老程，准备接入地脉。我们要抢在他们引爆前制造反向震源。”

　　“明白。”他的声音有点喘，“管线刚改完，现在升频风险很大。”

　　“我知道。”我说，“但我们没得选。”

　　他没再说话。

　　三分钟后，监控画面显示熔炉区的压力阀被手动打开。程卫国穿着那件褪色的工装外套，站在核心舱外，一手扶着管道，另一手拧动调节轮。他的动作很慢，每转一圈都要停顿几秒，像是在感受金属内部的震动频率。

　　地热阵列开始超负荷运行。地面轻微颤动，仪器面板上的指针微微晃动。我盯着频率输出值，从80赫兹慢慢爬升到110赫兹，外部声波的强度也在同步增强。有工作人员捂住耳朵，说是耳鸣，还有人蹲在地上干呕。

　　这不是单纯的物理攻击，还掺了神经刺激成分。

　　我继续调整参数。当输出频率接近150赫兹时，外部信号突然出现紊乱。监控屏上，那三辆车的行驶轨迹变得不规则，像是司机受到了影响。

　　系统弹出提示：【地壳谐振初现，可维持防御窗口约五分钟】

　　我立刻锁定150赫兹，把这一频率固化为临时防护罩参数，同步推送到所有地下模块。高原的地层结构特殊，富含硅岩和石英脉，能传导特定频率的震动。我们现在是用地质本身做屏障。

　　就在这时，林雪薇冲进了主控室。

　　她脸色发白，呼吸急促，衣服领口已经被扯开一半。她直接走到操作台前，手指颤抖着指向自己的胸口。

　　“它醒了。”她说，“炸弹装置被激活了，倒计时没法解除。”

　　我看清了——她锁骨下方嵌着一块金属片，边缘连着细小的导线，深入皮下。那是遥控炸弹，克莱因工业特制型号，一旦触发，爆炸威力足以炸穿三层混凝土墙。

　　我没有叫安保组。

　　反而启动基因识别终端，对准她的脑波模式扫描。三秒后，结果显示：意识清醒，未被远程操控。

　　她不是来送死的，是来传递信息的。

　　“你还记得潜伏时接收过的音频指令吗？”我问。

　　她点头：“他们用广播频率传的，就是基地每天早上播放的那种背景音。一样的节奏，一样的频段。”

　　我马上调出基地广播系统的日志记录，把那段日常播报导入分析模型。系统比对后跳出红色警告：【广播信道已被劫持，敌方可借此同步所有声波装置】

　　原来如此。

　　他们早就控制了我们的广播系统，把它变成了一个隐形开关。只要一声令下，所有埋藏在地下的声波发射器都会同时启动，形成全域覆盖式打击。

　　我立即下令关闭公共广播系统，并把反向追踪程序嵌入原广播流中。伪装成正常播报内容，顺着信号回传。

　　屏幕上，进度条开始缓慢推进：【反向入侵通道建立，目标定位中……】

　　熔炉区那边传来一声闷响。我切过监控画面，看到程卫国跪倒在管道旁，手还抓着压力阀。他旁边站着一名技术员，正在往他嘴里塞药片。

　　“老程！”我对着通讯器喊。

　　他抬起一只手，示意自己没事。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在脸上划出几道灰痕。他靠着墙坐下来，但眼睛一直盯着仪表盘。

　　“撑住了……”他喃喃说，“至少能撑五分钟。”

　　我回头看向林雪薇。她靠在墙边，双手环抱自己，身体还在轻微发抖。炸弹没爆，但它还在工作，电流时不时刺激神经，让她肌肉抽搐。

　　“你女儿的数据匹配度99.7%。”我说，“抗体已经起效，她挺过去了。”

　　她闭上眼，肩膀松了一下。

　　“他们用她逼我做事。”她说，“但现在……我不想再做了。”

　　我点点头。

　　主控室的灯光闪了一下。外部震动减弱了，说明我们的反向震源起了作用。敌方的声波攻击节奏被打乱，无法形成连续冲击。

　　但危险还没过去。

　　反向入侵进度条走到87%时，突然卡住。系统提示：【检测到加密跳频协议，目标信号即将中断】

　　我快速输入一组指令，尝试绕过防火墙。可对方反应极快，三秒钟内切换了七次频率，像是预判了我们的每一步操作。

　　这不是普通的技术对抗。

　　这是查尔斯·霍克本人在操控。

　　我转向林雪薇：“你还记得那段音频的开头吗？第一个音符是什么？”

　　她皱眉回想：“是……一声钟响。很低，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出来的。”

　　我立刻调取所有曾使用过钟声采样的广播片段，筛选出三个候选文件。逐一注入反向追踪流中。

　　第一次失败。

　　第二次，进度条倒退至60%。

　　第三次，当钟声响起的瞬间，对方信号出现了0.3秒的延迟。

　　就是现在！

　　我按下确认键，将病毒包全力推送。屏幕上的进度条猛地冲到99%，然后停住。

　　【目标定位完成，坐标已锁定】

　　地图展开，红点出现在南太平洋海域，正是那艘科研船的位置。

　　我抓起通讯器，准备通知裴听霜。

　　林雪薇突然开口：“别急。”

　　她指着屏幕，“你看那个频率波动……它和我的炸弹心跳一样。”

　　我放大信号波形图。确实，两者存在高度相似的脉冲节奏。这不是巧合，是同一个控制系统在运作。

　　他们不仅用广播频道指挥声波武器，还把实验体体内的装置也纳入了同一网络。

　　这意味着——

　　只要我们发动反击，所有被植入炸弹的人也会同时受到冲击。

　　包括她。

　　我看着她。

　　她也看着我，眼神很平静。

　　“你可以继续。”她说，“我不怕。”

　　我握紧拳头，又松开。

　　然后重新输入指令，将攻击强度下调40%，改为持续压制而非一次性摧毁。这样能避免误伤，但也会让对方有机会逃脱。

　　系统提示：【压制模式启动，目标活动受限】

　　科研船的信号开始漂移，像是失去了精准导航能力。

　　我长出一口气。

　　这时，程卫国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南线导管压力恢复正常，地热阵列可以维持当前输出。”

　　我没回答。

　　林雪薇靠在墙边，慢慢滑坐在地上。她的手摸到颈侧的炸弹边缘，指尖渗出血丝。

　　但她笑了。

　　我低头看表，机械表的秒针正走过凌晨三点四十一分。

　　主控室的灯忽然暗了一下。

　　反向压制进度条开始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