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这是给人吃的,还是给鬼吃的?
“他娘的,老子不会是真走错地方了吧?”符二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大晚上的,黑灯瞎火,自己又没来过这鬼地方,走错地儿也是有可能的。
可要是苏家穷成这样,他还能当恶霸?
符二的目光在屋里几个人的脸上扫来扫去。
他记得青砖街的街坊们说过,苏阳抢了他麻哥的女人。
那女人,可是个美人胚子。
可这屋里,除了俩小孩,就一个中年妇女。
那妇女,一看就是常年在地里刨食的,风吹日晒,皮肤黝黑粗糙。
要不是听说那女人漂亮,符二还真以为这就是他麻哥的媳妇呢。
就这长相,能让苏阳动心?还为了她害死自己麻哥?
符二心里犯起了嘀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难不成……那苏阳,压根就不是什么小白脸,而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汉子?
一个乡下汉子,看上个城里来的女人,就算是村妇长相,那也跟天仙似的。
为这么个女人,杀了自己那没出息的麻哥……
也不是没这可能啊!
想到这里,符二的视线落在了屋里唯一的男人身上。
这男人,三十来岁,一脸苦相,就跟家里刚办完丧事似的。
看那身板,也不像是个能打架的。
“就这怂样,能把麻哥给打死?”符二心里直犯嘀咕。
“青砖街的那些人,都是瞎了眼不成?这么个玩意儿,他们还说他是恶霸?”
符二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他心里开始盘算起来,要么是自己跑错了地方,要么就是找错了人。
可问题是,整个青龙村,除了这间砖瓦房,剩下的全是破茅草屋,哪一家也不像是能住恶霸的。
这大晚上的,总不能挨家挨户敲门问吧?
符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团团转。
忽然,他耳朵一动,隐约听到隔壁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
“有了!”
符二心中一喜,连忙蹑手蹑脚地走到墙根底下,竖起耳朵偷听。
“……苏阳……今年……”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符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发财了……肉……”
符二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一个字。
“……县里……财神爷!”
“听见没?苏阳!肯定是苏阳!”符二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这下总算确定了,咱没去错位置,也没找错人!
只是,这苏阳到底住哪儿呢?
总不能真的一家一家去敲门问吧?
夜色越来越浓,寒风也越来越刺骨。
符二的心里,也像是被这寒风给冻住了,拔凉拔凉的。夜幕低垂,寒意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整个青龙村。符二哈出一口白气,搓了搓冻僵的双手,心里却像有一团火在烧,焦躁,又冰冷。
他已经在村里转悠了大半夜,耳朵里灌满了村民们对那个姓苏的各种称呼:苏阳、苏二、阳哥儿、村正……
说的都是同一个人,那个害死他麻哥的仇人!
符二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可以肯定,自己没找错地方,也没找错人。可越是确定,他心里越是七上八下,像是有十五个吊桶打水。
村民们的话,像是冬日里罕见的暖阳,把他心里坚冰一般的仇恨,照出了一道道裂缝。又像是一把把小锉刀,在他原本坚定的复仇之心上,慢慢地磨啊磨。
有老人颤巍巍地说,自家能过上肥年,全靠苏二,那声音里的感激,真真切切,不像是假的。
有中年人拍着自家小子的肩膀,话里话外都是让孩子跟着阳哥儿好好干,那语气里的期盼,沉甸甸的,也不像是装的。
还有年轻人兴高采烈地说,要送弟妹去苏家的书院读书,说是不要钱还能挣礼物……那神情里的兴奋,亮晶晶的,更不像是演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符二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这苏阳要真是个恶霸,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名声?难道唱的是空城计?
“慈悲为怀的菩萨娘娘,保佑咱们村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可千万不能让他离开……”
突然,隔壁院子里传来一个老太太的祷告声。声音苍老而虔诚,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符二停下脚步,原本想掉头就走,可还是鬼使神差地听了几句。
“这老太太,怕是老糊涂了!”符二心里一阵嘀咕,听这意思,老太太是在除夕夜拜菩萨,求菩萨保佑那个苏阳。
“老糊涂,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符二心里越发烦躁。他甚至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冲进去,把这老太太臭骂一顿?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另一户人家里也传来祷告声,这次更清晰,也更让他心烦。
屋子里,一个还没长大的毛头小子,一个瞎眼老太太,还有两个小娃,也在祷告。
除了求菩萨保佑,他们还求那个苏阳保佑他们全家。
“邪门了,真是邪门了!”符二感觉后背一阵发凉,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实在听不下去一个活人保佑全家的鬼话,更听不下去老太太絮絮叨叨感谢苏阳,说没他全家就得饿死。
“这村子,怕是中了邪!”符二猛地一跺脚,像是要把什么脏东西踩进土里。他转身快步离开,想要找个“正常”点的人家。
“苏二这个挨千刀的,就知道给那些干活的送东西,不给咱们,良心让狗吃了!”
刚走几步,又一户人家的窗户里飘出几句骂声,声音粗粝,像砂纸打磨过的木头。
“就是,这个败家玩意,发粮发肉还发银子,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另一个声音附和道,语气里满是嫉妒和不甘。
“还有那些没儿没女的,苏二给他们粮食干啥?浪费!”
“还让小兔崽子们白读书?我看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屋里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骂得那叫一个难听,比掏粪的茅坑还臭。
符二一开始还觉得总算找到点“正常”的声音了,可听着听着,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几个人,怎么越听越不像好人?他们骂的那些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这……这真是恶霸干的事?”符二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
他突然有些迷茫,自己这是咋了?
夜越来越深,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得人脸生疼。符二的心里却越来越乱,像是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他漫无目的地在村里走着,挨家挨户地偷听,像是一个迷路的孤魂野鬼。
听得越多,他心里就越堵得慌,像是吞了一团棉花,上不去下不来。
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夸苏阳,那些话,像是蜜糖,甜得发齁,让他起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