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请君入瓮
正值晌午,县学放学。
刘四在学宫门口总算等到刘魁、刘荃两兄弟出来。
刘荃摇头晃脑,啧啧道:“你怎么跑县学来了?”
刘四神色有些惶急:“钓了条大鱼!”
刘氏兄弟闻言,精神一震,忙拉刘四到牌坊角落道:“什么大鱼,你快说说。”
刘四献宝道:“上午我撞见了一个乡下来的读书人,他要找牙人替他买个秀才…”
刘魁打断道:“买秀才?这种浑人你打理作甚,好生觅人放贷,不要想七想八。”
刘四却嘿声笑道:“寻常人,我自然不搭理,可此人不同,这人没什么见识,天真幼稚,以为买秀才要找县学学官来买,此等富贵若不取,岂不是便宜别人?”
刘荃闻言来了兴趣:“你仔细说说他。”
刘四便从与卢嘉文撞见开始,详细地说了。
刘魁咂摸良久:“这么说来他不仅与尤彦峰认识,还不对付?”
“岂止不对付!”刘四插嘴道,“当他知道是我给尤彦峰牵线借钱,差点没负气离去。”
刘荃哈哈乐道:“自小被他爹教训,要他学那尤彦峰,能有好脸色嘛!哈哈,要我说此事可行,咱借机诓了他的银钱,他连告都没处告咱!”
但刘魁却摇摇头:“谁知道是不是他瞎诌的。”
刘四却急道:“老爷,你是知道的,我的眼睛就是尺!从行止衣着上就能将人看透,他瞒不过我。”
刘魁还是有些犹豫。
但刘四忽然指着前方,张口结舌:“他,他怎么过来了?”
“谁过来了?”
刘氏兄弟顺着刘四指的方向,但见远处一个衣着显眼的书生,正跟尤彦峰拉拉扯扯,最终惹得尤彦峰拂袖走开。
当尤彦峰路过牌坊时,刘魁叫住道:“尤兄何故气急?”
尤彦峰冷哼了一声:“我同乡的一个疯子,不知怎地来了县学,非要胡吣,说什么马上他也能成为秀才,让我别得意,真是岂有此理!”
言罢尤彦峰自顾自进了县学。
刘氏兄弟对望一眼,脸上俱是一喜,莫非真是天降横财?
刘魁忙道:“刘四!你赶紧把他拉到僻静所在,别让他在学宫附近乱逛,若是遇到教谕、训导,或者方原那挨千刀的,指不定坏了好事!”
刘四省悟,忙应声去办。
卢嘉文故作漫无目地瞎逛,不时还扯个生员,说东问西。
正在说话之际,刘四跑了过来。
“哎呦卢少爷,你怎么跟过来了?”
卢嘉文刷的一声,打开折扇,浓艳的牡丹分外惹眼:“呵呵,你不会把我当傻子了吧?”
刘四笑容一僵,呆愣住了:“你...你...”
卢嘉文笑道:“我若不跟来,怎知道你是不是来了县学?有没有哄我?”
刘四这才笑容解冻:“卢少爷真是,真是心细,小的佩服啊。”
卢嘉文得意一笑:“你家老爷在哪呢?”
刘四道:“公子饿了吧,咱先到后街寻个食铺用饭,我家老爷这就过来。”
卢嘉文对身后的家仆道:“走,咱跟着刘经济去吃饭。”
等几人到了后街的食铺坐定,刘四点了饭菜,不消一刻菜肴上桌。
卢嘉文撇撇嘴:“这饭菜太素了!我家下人还时不时吃香肉呢!”
刘四尴尬道:“此处是个小店,卢公子将就些。”
卢嘉文却不屑道:“小二再来只熏鸭!刘经济莫担心,我请!”
“哈哈~”
店外走进胖瘦二生员,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想必阁下就是卢公子了?”
卢嘉文打量了二人,扭头问道:“这便是你家老爷?”
刘四起身介绍道:“卢公子,这就是我家两位老爷,正经的县学生员。”
刘魁盯着卢嘉文,忽然道:“我怎么看你有些面熟呢?”
卢嘉文心中一突。
他去过一次县学,那次还是以文会堂帮佣的身份过去运书。
可卢嘉文却是不信,刘氏兄弟会注意到不起眼的帮佣?
何况如今他形象大变,跟之前短衫帮佣简直天壤之别。
犹记得,方原事前嘱托,若遇质疑,有时候反问比解释更有说服力。
卢嘉文定了定心神,随即大笑道:“你是不是去过闲林?闲林柿子闻名杭州,我家就有百亩柿子林,求购者络绎不绝,你也买过吗?”
刘魁打个哈哈:“可能我记错了,哈哈。”
说笑间,刘氏兄弟入了席,说起闲林风土人情,卢嘉文如数家珍。
“我说咱们别扯闲篇,何时带我见学官?”
卢嘉文盯着刘氏兄弟问道。
“若没个准话,我可要找别人,后天我就要回乡,耽搁不得!”
刘荃甩着一脸横肉道:“卢公子莫急,教谕与两位训导晚上才有空闲,咱们先谈谈价钱,商定好了我们才好传话。”
卢嘉文忽然一愣:“啥?教谕与两位训导?你是说学官是三个人?”
刘荃茫然点了点头:“对啊,县学就这三位学官,卢兄不知道吗?”
卢嘉文捶胸顿足:“我只听人说学官学官,哪里知道是三个人,可我只带了三十两银子,三人不得九十两?一人只给十两怎么可能买到秀才?”
刘荃眼中一亮,看了眼刘魁,脸上写满热切。
“三十两是有些少了,不过我们可以代为说情,后续卢兄慢慢给嘛!”
卢嘉文摇头道:“我必须亲自把钱给学官,还要听他们保证让我入学才行!我爹说了,凡事要亲历亲为,你们放心,事成我会给你们五两酬谢!”
刘魁静静地听着。
刘荃却抓耳挠腮道:“每位学官一人十两,兴许就够了...”
卢嘉文嗤之以鼻:“我们那甲长花十两都不一定买得到,你到底能不能行?”
刘荃讪讪道:“我这不是为卢兄省钱吗?”
卢嘉文道:“该花的钱一厘都不能少!算了,我还是回乡取钱,两位告辞。”
刘荃赶紧拦住:“卢公子稍坐,我和兄长商量一下。”
刘荃拉着刘魁到了店外。
“大哥,可不能让他走,他身上有三十两啊!够咱逍遥快活一整年!”
刘魁冷冷道:“你打什么主意?”
刘荃苦口婆心道:“他若回去取钱,那势必会被他爹拦下,那咱可是一分银子都捞不着!不如借给他六十两,既可以取信与他,又能稳住他,钱总归转一圈还是咱的,不亏!”
刘魁摇头道:“我总觉得不妥。”
刘荃急了:“咱干多少笔买卖,才能攒下三十两?派人盯住他就是,到时再找三个老先生糊弄一番,让他交了钱,万事大吉!”
刘魁还是不松口。
刘荃抓狂:“就在咱眼皮子底下,还能让外乡人翻了天不成?即便事后他爹告官,一乡下财主无凭无据的,咱们是生员官府不能动刑,咬死不认,他只能认栽!”
刘魁心中推演了半天,终于还是答应了。
刘荃大喜,这才进了店内道:
“卢兄啊,今晚我就带你去见学官。”
卢嘉文迟疑道:“可是我钱不够啊!”
“哈哈,无妨!”刘荃堆笑道,“这钱我们先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