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伟难以置信的问:“都打成植物人了吗!?”
“是啊,你说我们出门在外,就是为了赚点钱养家。忙活了大半年,钱没拿到,命差点丢了!这不是不给人活路了吗?”
侯伟问:“总共有多少人被打了?”
“有七、八个。有的见势不妙,及时跑掉了。那几个没跑掉的,都被打得不轻。本来家里就不富裕,被打成这样,也不知道谁打的,还没保险啥的,整个家都毁了。但凡要有人愿意帮我们一把,我们也不至于干这种事。谁不知道这是要掉脑袋的?”
中年男人呵斥道:“行了!你跟他说这些干嘛?”
小年轻嘟囔道:“哥,我难受啊。咱们肯定跑不掉的,就算现在跑掉了,将来也还是会被抓起来,逃犯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
“动手前不都跟你说了吗?你自己非要参加。”
“那咋办嘛?就我没结婚没孩子,剩下的全都有家室的,我不来谁来?我爸妈也都过世了,就算我被枪毙了,也没人伤心。”年轻人自暴自弃的说。
开车的那位开口了:“要我说你就多余来!我跟大哥我们俩就把这事办了。”
“那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啊,你才应该别来。你有老婆孩子。”
“早就离了,人家都再婚了,我儿子现在管别人叫爸了,跟我没关系了。”开车的自嘲说,“也说我活该,他妈年轻时干啥不好,赚点钱就拿去吃喝嫖赌,人家把我踹了是对的,我他妈烂命一条!大哥说了,我干的话多分我一笔钱,这笔钱就留给老婆孩子了。”
“大哥,是我们对不起你。”坐在侯伟身旁的年轻人说,“您上有老下有小的,还让您领头带我们干这事。”
中年男人紧绷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柔和的表情,“我也活不了几年了,拼了这条老命不亏。”
侯伟忍不住插话:“大哥,你这话啥意思?您身体不好啊?”
“肺癌,中期了。”
“中期?积极治疗的话,不说痊愈,但再活个一二十年,应该不成问题——”
“你给我钱积极治疗?”男人反呛,“我他妈的干了半辈子工地,也没攒下什么钱,临了临了,我再把家底掏空,就治这条烂命?那我莫不如喝农药死了得了。反正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治他妈什么病!往医院花钱是糟践!要不是这事一个人干不了,我他妈用得着带他俩来?”
侯伟叹了口气,这三名亡命徒各有各的难处,他们的共同点是都不想活了,也不能活了。憋屈、无奈贯穿始终,索性就大闹一场,过把瘾就死吧。
从这些交流中侯,伟也明确了一件事:这仨人的确是不怕死,但他们真的很需要这笔钱。这500万现金就是侯伟的保命符。这仨人豁出命去也要拿到这笔钱,不可能轻易引爆身上的雷管。
毕竟钱可比人更容易烧着。
在闲聊期间,这辆淡灰色的依维柯渐渐脱离了工人体育场的范围。当看到这辆车是向郊外的方向驶去时,侯伟松了口气。避开密集街区,在相对空旷的无人地带进行拦截,就不用担心会造成过大的人员伤亡。
侯伟不经思索起这三人口中提到的那件事:他们的工友被袭击了,而且对方不是警告那么简单,是真的下死手了。
两人重伤,一人被打成植物人,应该还有人受了轻伤。这伙人是有备而来的吗?应该是有人组织了这一系列的袭击,目的只可能是让这些农民工把嘴闭上、别再惹事。
谁派来的?直觉的去想,应该就是吞了这群农民工的工资的人。200多万不是一笔小钱,有能力、有胆子吞这笔钱的人,说不定真打算靠这种方式来把这群农民工吓退。
不过这人没想到,这群农民工不仅没有被吓退,反而采取了更加极端的报复措施——直接找上谢文龙索要工资!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算警察查不出来,谢文龙也肯定能揪出来!侯伟清楚,这位文龙哥虽然不经常发脾气,但每次发怒都是雷霆震怒。
在侯伟胡思乱想期间,身处的这辆依维柯慢悠悠的向郊外的方向驶去。道路越来越宽,两旁的楼房越来越少,逐渐变成延绵不绝的绿化带,草坪、树木夹道欢迎着行驶在宽敞车道上的依维柯。天仍旧湛蓝,此时是下午4点17分,还要再过几个小时,蓝天白云才会被深邃的黑夜取代。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到今晚的月亮......侯伟郁闷的想。他看不到后视镜,也不敢扭头去看后方的情况,只能在忐忑不安中静待事态发展。
侯伟越发焦虑,从方才的那番对话中,能感受到这三名农民工并不愚昧,他们很清楚自己干的事有多出格,甚至对能够逃脱制裁不抱希望。换句话说,在实际动手前,他们肯定做过充足的准备与讨论,清楚将承担的后果。
而他们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放手一搏。这其中当然有对他们的熟人、工友被打成重伤的愤怒、对无人主持公道的怨恨、对遭遇不公对待的憎恶,但他们并没有完全被这些情感主宰,他们的计划谈不上高明,执行的也有些糙,但不得不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他们的掌控中。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他们会相信自己没有引起警方的注意吗?侯伟观察着这三名亡命徒,从表情中,他读不懂这三人的所思所想。
石晴雪,尹千秋,你们可给点力呀!
距离侯伟身处的这辆依维柯足有300米远的一辆无标识的警车内,坐在后排的石晴雪正在用平板电脑查看无人机实时传输来的影像资料:侯伟身处的一辆箱型车内。
开车的是同事张白甘,坐在副驾上的是一位特警队的同志,他带着头显,正在用手把操控无人机。
“已经驶入灯塔乡了吧?”张白甘问。
“对。”石晴雪回答。
“有停车的趋势吗?”
“没有,还在匀速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