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岩？

　　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庄舟忽而感觉意外。

　　难怪呢，范荐和鹿岛佐奈子要跑那么快，不在籍贯上的异类们看见官方人员总是在气势上就弱上三分——哪里像是之前的范荐和莫恩哪。

　　不过，说起莫恩，庄舟记起今早出门的时候好像还碰到过他，自己还充当了一回热心民众给眼前这位打过举报电话来着。

　　“闫兄，是早上那件事有进展了？”

　　庄舟面上不露声色，丝毫不因为家里养了一堆饿鬼而心头发悚，反而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闫岩这厮也不客气，进门后左右一瞧，拿起柜台上摆放着的一瓶冰红茶就仰头来上一口。

　　呵，倒也不担心这是塔吊上随心刷新出来的野生牢大。

　　庄舟心里默默吐槽一句。

　　“啊，痛快！”闫岩喝完一抹嘴巴，脸上笑容同样高高挂起，“你是不知道，我今天可是忙了一早上，又是寻找警局那边帮忙地毯式搜索又是上报启用大规模搜寻手段的，可算是有些眉目了。”

　　果然是因为自己早上那通电话！

　　庄舟心中明了，搬来个凳子要请闫岩好好讲讲。

　　“不坐不坐，我们马上就要走的事！”

　　闫岩摆了摆手，拒绝道。

　　“……我们？”

　　“哦，庄舟同志，你可能还不知道，”与庄舟心头升起的不妙感截然相反的，闫岩心中可是舒畅得很，几乎脑海里面能浮现出叶凝宁那小丫头又哭又闹的场景。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本本。

　　啪——

　　展开。

　　是一行行歪歪扭扭的字体。

　　有着古代太监宣读圣旨那般的拿腔作势，闫岩高声道：

　　“兹有热心民众称庄舟者，吾队长夏箐念起功德，指臣闫岩特来收编庄舟，或可用‘招安’二字，为吾队效力——庶民庄舟，还不叩谢队恩？”

　　“什么意思？”

　　庄舟盯着那个红皮小本本，心头一阵阵发懵。

　　艹，是夏箐队长私人侍从007工作证明！！

　　“咳咳，接旨！！”

　　闫岩嘴角的笑意比AK都难压，就要将那本红皮小本本塞给庄舟。

　　“兄弟别！！这个大可不必！”

　　庄舟伸手婉拒，脸上的笑意殷切诚恳。

　　看着客气，实则心底白眼都要翻上天去。

　　“皇帝的圣旨你不接，是想要被砍头还是怎么着？”闫岩将手中证书一甩，啪的落在柜台上，“这个可不是你小子接不接的问题了，是强制性质。”

　　“有没有第二条路？”庄舟心存侥幸。

　　“有，学习一下泰国男人们，自宫免服役！”闫岩摊手，“不过就是自废灵感罢了，或者也可以被强制废掉。反正就是从此疯疯癫癫地在精神病院之中度过余生——自己选呗？”

　　“这么严重我靠？你来废还是谁来废？”

　　“放心，不是我们调查局的人——跟你直说了吧，你被盯上了。”

　　“……莫恩？”

　　庄舟猜到自己的那个对头。

　　说的那么一本正经，应该也就可能是他了。

　　至少，庄舟觉得自己还没有跟其他人结仇。

　　闫岩的神色竟然难得严肃起来：

　　“他背后之人。”

　　“？”

　　“眼下不好展开，”闫岩拽着庄舟出门去，风风火火地撞出玻璃门去，“走，带你去调查局，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

　　·

　　“6”

　　迎面，庄舟就看到一个写着大大的“6”的锦旗在迎风招展。除却锦旗，以及门口站岗似的两盆绿萝以外，庄舟几乎看不到闫岩所谓的会议室该有的样子在哪里——

　　一进门，寒碜气息扑面而来。

　　上下左右全部都是混凝土的灰白，甚至还不断有震动声从天花板上传来，一颤颤地落下簌簌灰尘，令那张长方形的会议桌浮着一层淡淡的尘埃——用手一抹能将手指染黑。

　　甚至会议桌两边连个椅子都没有。

　　没进门的时候庄舟就听到了几道咳嗽声，看来是灰尘太呛。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地方是防空洞呢，或者头顶就是施工场所。

　　“你们……这个调查局分局就这？”庄舟眼角抽搐，“你们但凡能用个安保公司做套皮也不至于如此，为什么非要将分局设在废弃的写字楼里呢？我开始还以为你们这是什么邪教徒的窝点。”

　　“原本确实是，不过被我们和平征用了。”闫岩嘿嘿一笑，“经费不够是这样的，只能设置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过你看到的只是表面而已。”

　　“还有‘里面’？科幻大片里的那种？”

　　庄舟怀疑。

　　“确实有，嗯……虽然谈不上什么科幻风，但也不是稀松平常的那种。”有个熟悉的声音传了来，像是经过扩音器的放大那样传遍四周。他正前方的墙面上忽而浮现一扇门的轮廓。边缘亮着莹莹的光泽。门被打开，一张未施粉黛就已经惊为天人的脸颊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么毫无征兆。

　　“叶子？！”

　　庄舟看着一袭白裙恍然飞仙的叶凝宁对着自己展颜微笑。

　　感觉彼此之间隔着一层可悲的厚障壁。

　　但好在，烂话成了他此刻的破壁人。

　　“叶子你说好的福利还没发给我！！”

　　烂话脱口而出，庄舟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老情人好久没见，不应该两手交叠两眼泪汪汪悄咪咪同时眼光做贼似的左右乱瞥地下党接头似的地说些什么体己话吗？再不济也应该是隔着短短的距离深情对望就好像彼此间的距离是再怎么努力也跨不过去的精神沟壑。

　　现在这说的逼话算什么？

　　“就知道你会质问我这个！”叶凝宁掏出手机，在庄舟面前晃了晃，脸上的笑容不无得意，“已经发给你了——不许再说我违背约定哦~”

　　“？”

　　鬼使神差地也掏出手机，点开自己置顶的那个聊天。

　　一连串的照片在眼前流泻。

　　每一张，看来都是叶凝宁精心挑选的。

　　照片里面的她在抚慰嚎啕痛哭的中年女人，一旁是眼眶通红却紧咬下唇的中年男人；她在一座座新修的坟茔前面深深鞠躬，将手中捧着的花束抛向天空，将家人的话语传递给那些在天之灵；她绽放着温柔的笑颜，将怀中睡得真香的婴儿递给年轻的女子，女子道谢声中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而最后一张，是自拍。

　　穿着那日的JK，叶凝宁俏生生地站在那儿，日光为她画上精致绝美的妆容，风儿为她梳起好看的发型。她仰着脸冲着镜头笑。她的身后仿佛站着无数感恩戴德的影子，高高伸着手，摇摆告别。就像是最美好的光影那样。

　　抬起头来，庄舟怔怔地看向前面。

　　她俏生生地站在那儿，风中的她忽然有了实质。

　　像是一切都岁月静好。